舒卷越说越大声,到了最后,声音也有些歇斯底里。
她一激动,发胀的眼眶里,就不受控制地滚下泪来。
她也想要这世界上最纯粹的,没有条件的爱,可大抵是没有的。即使是云渐,也是因为她曾经对他好,才令他如此记挂在心里。可她能力有限,付出的好自然也有限,往日他弱小,自然对她的付出视若珍宝,如今他日益强大,日后他不需要了呢。那时候,他还会爱惜她吗?
舒卷说完,就用发红的眼睛盯着他。她怕一眨眼,还会有更多的泪涌出,她不愿这麽狼狈,索性她已经将自己真实的样子,原原本本地摊开给他看。
她就好像一棵孤独了很多年的树精,一朝碰见有人赞美她枝繁叶茂,就将自己连根拔起,张牙舞爪地抖弄着上面泥,散发着一股子土腥味和腐败的霉味,跟面前的人说,你看啊,我的根是这样子的,你肯定不会喜欢的。
然后她就等着眼前的人撒手离去,落荒而逃。
“如果我说,我会呢?”云渐捧着她的脸,皱着眉,深深地看着她:“你不用很厉害,可以去做喜欢做的事情,我会为你做饭,你想吃什麽,我就给你做什麽。”
舒卷没忍住,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地回望着他。
“对不起卷卷,是我不好,让你误以为,我只是在贪图你的好心。”云渐盯着她眼眶里複又流出的眼泪,十分轻柔地用拇指为她拭去。
“卷卷,一直不曾告诉你,我喜欢你。”云渐的声音落在晦暗不明的黑暗里,十分清晰,每一个字都很确定。
舒卷陡然睁大双眼,看着云渐近在咫尺的脸,说不出话来。
“你可能从来不知道,你前一日跟我说,第二日午后要来见我,我从晚上就开始欢喜,早晨一睁眼便坐立不安,只好依靠画符来定心。”云渐似想到了曾经在淩云山庄的日子,嘴角勾出一个笑来:“因为有你在,我从不觉得那段日子难熬,你在我耳边说话时,就像微风一样,将苦楚都尽吹去。”
“可是卷卷,风总是令人捉摸不住的,那些日子,我只能从你的只言片语里,一点一点了解你。你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静,但偶尔也会调皮,你声音很好听,说话轻言细语,但很不擅长隐藏情绪,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你受了委屈十分伤心,但你总是不说,你总是孤独一个人去吃喜欢的食物,喜欢猫猫狗狗但从不养在家里……因为你不愿意有更多的牵绊,对我也是一样。”
“我……”舒卷心里头乱糟糟的,想说什麽,才开了个头,就被他打断。
“后来我在铁血大狱见到了你,你与我想象中的模样不同,但你那麽鲜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动人,让我无法抵御,只想靠近。卷卷,你是如此美好的生命。也许这世上,还有许多美好的人,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卷卷,我只想要你。”
他似乎从未如此一览无余地袒露真心,甚至从不曾对谁絮絮叨叨讲过这麽多话语,说到这里,云渐竟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你看,卷卷,我比你想象中的,了解你,渴望你。所以,你可不可以,确定我的真心。”
舒卷的手被他牵引,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的心也随之狂跳,节奏乱得不可思议。
舒卷茫然地将手指曲起,抵住他的心腔。
她喜欢他吗?
喜欢的。
很喜欢很喜欢。
不知道是玩游戏时,他叫她“卷卷”开始,还是在铁血大狱里,那个戴着面具的雨渐耳,笨拙地把最后一颗糖葫芦递给她开始。
无论是纸片人,还是雨渐耳,还是眼前的人,都是他。
到底是这一生还未遇见过这麽惊豔的人,所以心动得险些无法自制。
她也想告诉他,她也喜欢他的,可又害怕当真心宣之于口后,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走向她无法预估的未来,这种无法把控的未知,令她感到恐惧。
“云渐,你、我没有你说的那麽好,我也舍不得你,可是……”舒卷一张口,竟有些笨嘴拙舌,她长这麽大,向来是被父母嫌弃的那一个,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的爱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云渐只当她又要拒绝,他的脸上已有了几分无措,慌张地伸出一只手,掩住她的嘴唇,打断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你只需知道,只要你朝我伸手,千难万险,我也会走到你身边。在此之前,你先不要走好不好?”
在她面前,他不是一个法力无边的妖王,他似怕被迎面而来的刀子刺中心髒,不知如何应对,便伸出手臂去挡,落得个狼狈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