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生在皇家,就是如此,这个至尊之位只有一个,没有得到它的人,心中总有不甘,一时的手足之情、父子之义,或许能带来短暂的太平,可是只要有一线机会,人就会被欲望驱使,冒死一试。”
陈诚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赵之邈,他被剥夺了兵力、权力,甚至被剥夺了信心和尊严,这样一个人,已经对他的统治不再具有威胁了。
“先帝膝下子嗣单薄,未免先帝英灵震恸,传朕旨意,简阳王赵之邈因谋逆之罪,收起封地,免其王位,革去其宗室玉牒,贬为庶人,终生关押于天字号牢房,非死不得出。”
这是同室操戈,又是谋逆之案,皇上搬出先皇,朝上的群臣更加不敢置喙:“皇上仁慈。”
逃脱一死,简阳王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他此后余生,都将在不见天日的牢笼中度过了,但比起死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可就在侍卫们要将他押下去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皇上,世子呢,还请皇上一并饶恕世子,他还只是个孩子啊皇上。”
陈诚没有说话,示意侍卫们将赵之邈带走。
“皇上,您饶了沛儿,饶了沛儿,我的命你拿去,赵之恒,他是你侄子,杀了我,你杀了我!”
侍卫们拖着赵之邈,消失在正阳殿的门前,赵之邈的哭喊之声响彻于大殿之上,直到他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陈诚才缓缓开口:“方才得到消息,废简阳王妃与废简阳王世子,在躲避东南水师追击的路上,船身撞上河底的礁石,船体解体在浔河之上,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陈诚久负慈名,他既然宽恕了赵之邈,就更不可能处决他身后的女人和幼子,让天下人议论,他这个做伯父的心狠手辣。
“天命如此,皇上也无可奈何,若是废王赵之邈没有动此贼心,废王妃和废世子,如今也好好地在王府中安养,何至于遭此祸,说到底,是他赵之邈咎由自取。”
陈诚没有再多说什麽:“今夜诸位大臣陪着朕守在宫中,这份对朕、对胥国的忠心,朕亦颇为感动,如今罪人已经落网,夜深了,各位大人先请回府歇息吧。”
凡是人做出来的事,终有了局的一天,哪怕这其中死了再多的人,流了再多的血,太阳日複一日地照常升起,毁掉的房屋会被重新修缮整齐,地上的血迹也会被沖洗干净。
自简阳王一案落幕,半个月过去了,万宁军中,有品级的将士或是杀头,或是流放,没有品级的将士,则按照其在军中的实绩论罪处罚,遣返原籍,再有些能力突出的,充入各地守军。
袁晏生受了一刀,却幸运地避开了要害,按照陈诚的命令,他如今正在宫中养病,半个月过去,他才勉强恢複了神智。
在这个朝代受了外伤,哪怕没有伤到髒器,能逃出一条命来也实属不易,这些日子以来,袁晏没少遭罪,伤口感染,反複高烧不退,他每日里能清醒的时间不多,但是看到安然无恙的陈诚,他也知道战争终于平息。
一个月过去,袁晏终于能下床走动,一日午睡醒来,他发现自己床前坐着个小娃娃,流着口水,沖着他嘿嘿直笑。
这娃娃也就两个月大,模样还看不出好坏,只是肉嘟嘟的小脸,看着十分可乐,袁晏顺着这个娃娃向上看去,只见袁晴晴就坐在他的床前,正拿着手帕拭泪。
“你怎麽到京城里来了?”
袁晴晴见袁晏醒了,忙扶他靠着软垫:“简阳王败了,皇上召李寻进京述职,我放心不下你,就跟着他一道进京来了,我们在青城州听不到你的消息,只当皇上赢了,你必然也安然无恙,哪里想到,你竟然伤得这麽重……”
“你别哭,我如今不是没事了吗,这是你的小娃娃?快抱近点我看看。”袁晏见袁晴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忙用孩子转移她的注意力。
袁晴晴一把将娃娃抱了起来:“这是你的外甥女,小名叫做安安。”
袁晏摸了一把孩子头上软软的胎毛,安安倒是不怕生,抱着袁晏的手咯咯咯笑了起来:“咱们爸妈如何了?”
“都平安呢,我出发前收到了爸妈的信,他们没什麽事,李寻已经派人去把他们接回青城州来了,只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一家人也就能在青城州团聚了。”
袁晏轻轻地咳了两声,袁晴晴忙给他端来茶水,袁晏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此前为笼络商界中人,皇上特意令我草拟了一些商事政策,如今尘埃落定,恐怕我还需要在京城滞留些日子,把这些章程完善,再者战事平息,兴业办也要重新开门运营,你且先回去等我,等到此间事毕,我即刻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