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军的行军队伍,依照袁晏的图示,确实避开了几处城中陷阱,但行军途中几轮巷战,队伍又数度被沖击成小股部队,在盲目的追击和逃窜之下,万宁军又不断地落入新的埋伏和陷阱。
那份僞造的排布图经过陈诚和郑行的细心推演,本身就真假参半,既能让万宁军尝到甜头,又预演好万宁军的进军路线,皇城司的士兵再适时进行攻击和引导,反倒事半功倍,抢得此战的先机。
所以即便是此刻,赵之邈和万宁军主将仍然无法断定,袁晏所交的布防图,究竟是真是假,连袁晏这个人的立场,赵之邈也是将信将疑。赵之邈向袁晏看去,在火把的火光映照之下,袁晏正小心翼翼地牵着马绳,他四肢僵硬,唯恐从马背上掉落,马蹄踏过士兵的尸身时,他总是下意识闭上眼。
就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文臣,哪来的胆子以命相博,自己都落入敌军的手中,还敢呈上一份假的城防图?
这是最后的沖锋时刻了,万宁军的主要兵力,正向皇宫北门靠拢,但赵之邈带领的小股兵力,却没有与主力军队会和。
刀枪不长眼,如果赵之邈与万宁军一同攻打北门,在皇城司的重兵沖击之下,万一赵之邈有个什麽闪失,那即便万宁军拿下了京城,于王党一方,也失去了统治的根本,因此主将们进言,让赵之邈率领小股军队,从疏于防备的角门进宫,待到主力军队拿下正殿,两方再于殿上会和。
皇宫的几处角门,都是供宫人们进出及运输物资,为了不搅扰贵人们起居,与大的宫殿都相距甚远,更别提天子居所。赵之邈走角门进宫虽然稳妥,但是在宫内长距离穿梭,风险系数也会相应增加。
况且究竟从何处角门进宫,赵之邈也迟迟没有定论,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对皇宫布局了然于心,可是这是在战中,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招致致命的代价,他只能慎之又慎。
就在这时,袁晏站出来了:“陛下,微臣倒是知道有一条路,从东南角门进宫,能快速到达正阳殿。”
赵之邈举起火把,照亮了袁晏的脸,他眯起眼睛,在袁晏的脸上扫视:“我自小在宫中长大,东南面乃是御花园,又有一池御湖,离正阳殿相去甚远,我怎麽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条路。”
袁晏翻身下马,跪于赵之邈马前:“还请陛下恕罪,罪臣此前多次受赵之恒的密令入宫,都是由郑行将军安排,扮作皇城司巡防士兵,从东南角门入宫,避开陛下的耳目,于正阳殿中与赵之恒密谈,如今危急关头,还请陛下容臣带领陛下从此路进殿,也算是臣将功折罪。”
赵之邈身边的亲随小声对赵之邈说道:“陛下,此子两度背叛,不可轻信,还是从西北角门入宫,虽然离正阳殿有一段距离,但是它位于主战场近侧,反而因为灯下黑疏于防範。”
赵之邈想了一想:“拿京城布局图来。”
赵之邈接过图纸,他果然没有记错,当时他为袁晏选定的住所,就在东南角门的近侧,此前他派人入宫,探查皇帝与何人秘密会见,那些宫人们明明已经加紧防範,却还是直到袁晏进到殿内,才发现他的行蹤,照此看来,袁晏所言非虚,他确实掌握着一条能隐蔽进入正阳殿中的密道。
赵之邈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再信袁晏一次,如果真有这样一条密道存在,那今夜的胜负,就算是分明了。
“既然你这麽说,那朕就给你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由你带路,从秘道进宫。袁晏,你可要想清楚了,但凡这条路上有什麽不测,你就会第一个死在我们的身前,而你的妹妹和她未出世的孩儿,也很快就会下来和你作伴。”
“臣不敢。”
袁晏起身,走向队列的前方,连日的低烧让他脚步虚浮,就在他的带领之下,队列向东南角门进发。
破门柱几下就沖开了角门,寥寥几个守门的侍卫,很快就死于万宁军的长矛之下,而在地下排水渠中藏身已久的京畿营战士,也现身于队伍后方,悄悄地跟上了队伍。
袁晏带着简阳王一行,按照当日郑行带他入宫的路线,穿过一处早已废弃的宫殿,宫墙深深,像这样废弃的宫殿,在宫中总有那麽几处,因为年久失修,更加人际罕至,连同殿内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前尘往事一起,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去。
就在袁晏即将走出这座废殿大门的那一刻,郑行动了。
那些早已埋伏好的城防司将士们从殿内沖出,将简阳王一行团团围住,随着保护主上的叫喊之声此起彼伏,城防司的将士们终于与万宁军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