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晏的意思,也是赵之邈的意思,他发起这场战争,可并不想因此在百姓心里留下一个嗜血好战之名,如今朝堂上的老臣,尤其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在他登基之后,一定会善加恩养,袁晏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他此刻能出面阻拦这些老臣们赴死,倒是正中赵之邈的下怀。
“袁晏,好你个朝三暮四的墙头草,你若是怕死,何必主动请缨出使敌营,如今在这里做此卑微之态,助长这些不义之师的气焰!”
几位老臣见袁晏上前,顿时气愤不已,指着袁晏的鼻子就是一通不留情面的痛骂,袁晏没有看这几位老臣,径直走向简阳王的座前,那些老臣见状,就要扑上来阻拦,士兵们一拥而上,用兵刃隔开他们与简阳王二人的距离。
袁晏跪在赵之邈的面前,递上早已準备好的卷轴:“殿下,这是京城的布防图及数座粮仓所在,我这两日在城中留心绘制此图,特来献给殿下,望陛下看在袁晏弃暗投明的份上,留舍妹一条性命。”
赵之邈接过袁晏手中的图纸,展开细看,这幅图由陈诚亲自在袁晏手稿上增减,标注的各处陷阱要害,都经得起推敲,赵之邈虽没有把握袁晏是真心投诚,可是单看此图,确也看不出作假的痕迹,无论此图真实与否,都无法揭过不理。
见袁晏不仅反叛,还献上城中布防,几位大人的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这些文官骂人,定是戳着袁晏的脊梁骨痛骂,只是袁晏仍是低头跪献图纸,不发一言。
“臣献上此图,不求前程显达,只求陛下能放过我的家小。万望陛下开恩,许臣与臣妹相见。”袁晏改口称赵之邈陛下,就是投诚之意,赵之邈向袁晏去信,就料到会有今天,李寻也好,袁晏也好,他们这样子的人,就注定为一点微不足道的情意所困。
赵之邈令人将袁晏献上的卷轴交给军中主将,他低头看着跪下的袁晏,笑着问道:“我一路北上行军,路上颠簸不便,令妹有孕在身,不宜劳累,我已将她妥善安置起来,等此间事毕,我再着人将她接进京城,好叫你兄妹二人团聚。”
“那袁晏在这先谢过陛下,只是不知道晴晴如今被养在何处,她自幼娇惯,但凡出行总有些水土不服,如今还怀有身孕……”
赵之邈打断了袁晏的话:“我此次出行带了太医随驾,自然会照顾好她,你也别动别的心思,这场战争没有结束之前,你不会有她的任何消息。”
“臣不敢。”
赵之邈擡了擡手,袁晏顺从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赵之邈的身侧,面对着帐中吵嚷的使臣,吏部尚书的血迹仍未干,而袁晏已经走向了另一个阵营。
“袁卿,这些人骂得如此难听,依你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袁晏站在赵之邈的身边,微微躬身:“陛下,容人比杀人更难,陛下日后临朝,臣子们难免惶恐不安,只有让他们看到,连这样不怕死的硬骨头陛下尚且能够容得下,他们这些旧臣才能真心为陛下效力,依臣的意思,先将这批人押下去,他们现在骨头硬,无非是因为赵之恒还有胜算,等陛下拿下京城,臣不信他们的骨头还像现在一样硬。”
可惜这些老臣,却不领袁晏的情,叫骂之声,没有因为袁晏的进言而有所中断,反而是愈演愈烈。
“袁晏狗贼!你这个两姓家奴,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虽然现在是刀都架在脖子上的紧要关头,但袁晏听见这话,还是差点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这些老臣好像忘了,这简阳王赵之邈和皇上赵之恒,可都是姓赵,就算自己真的是个叛徒,也算不上是两姓家奴。
赵之邈也不愿再听这些老头子聒噪,点了点头,让人将他们带往其他营帐,好生看管起来,格外留意不要让他们寻死。
但赵之邈没有让袁晏退下的意思,在那些老臣退下之后,他召来本次带兵的几位将军,这些将军有些是赵之邈早已安排在万宁州练兵的将领,有些是跟随他一起逃出京城的王党:“赵之恒给脸不要脸,现在看来是没有和谈的可能了,诸位将军听令,午时一到,随我带兵攻城!”
“是!”
万宁军等待此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他们在万宁州操练两年时间,等的就是这一刻,就是挥师王城,成就从龙之功的这一刻,赵之邈等得也太久了,他从幼时开始,每日勤加学习,随着父皇、老师料理政务,却因为父皇的偏心,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辅佐赵之恒这样的庸才。
时辰到了,营前的号角吹响,战士们挥舞着王旗,战车向着京城发起沖锋,魏老将军一马当先,身后数万守城军与万宁军战在一起,刀兵碰撞之声叮当作响,攻城车不断向对方阵营中投掷火油巨石,不过一时半刻,城门前已是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