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凭陈诚对袁晏的了解,他与自己不同,是真把这一世的亲人当成家人般对待,袁晴晴在袁晏的心里的分量不可谓不重,不然他也不会冒着洩露简阳王谋逆的风险,提前给袁家报信。
陈诚与袁晏的交情,是建立在两人同为穿越者的基础上的,所以对于袁晏,他有着超出一般人的信任和宽容,又能理解袁晏作为现代人,生命权高于一切的心理,虽然现在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但是他仍不敢贸然向袁晏提议牺牲袁晴晴,保全皇权和他自身性命的念头。
既然如此,假意投诚,或许是个办法。
“赵之邈之所在此时还要招降于我,目的无非有二,一个是动摇我方的军心,一个是需要通过我获得胥国商人的支持,东南水师屡战屡胜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赵之邈的耳朵里,那他身后的供给线已经出现了问题,京城易守难攻,他还给出三日的缓兵期限,就是他知道,此战难以速胜,他需要更多的支援。”
袁晏想了想,向陈诚说道:“三日之期还有两日,若是明日温菁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我就作为我们一方的谈判官,出城与简阳王和谈,如果晴晴真的在赵之邈手里,我也只能假意投诚,保全晴晴母子。
反正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我一个人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商人重利,战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虽然不明显,但是京城的帝师占据了上风,商人们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立场而有所动摇,至于京城能不能守得住,全靠郑行将军和魏老将军的兵马。”
陈诚的眉头紧皱:“话虽如此说,可是到底太过冒险,你假意投诚,如果不能拿出些真东西,赵之邈岂会轻易取信于你,再者他若是为壮大士气,杀你于阵前祭旗,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些时日你为我查探赵之邈,又暗中布局,破坏他谋逆的布置,他怎麽能不恨你。”
“如果他真是因为对我的恨意,假意招降,实为洩愤,那我就更要去了,我总不能让他把气都撒在晴晴母子身上。至于你说的真东西。”袁晏揉了揉额角:“城中布防情况、军粮储备数量和地点,这些关乎胜败的消息,我自然是不能透露,因此特意预备了一份假情报。”
袁晏拿出一卷卷轴,是一份僞造的地图,里面的各处陷阱和布防,都与城中布置有所出入,两处粮仓标识,更是陈诚精心布下的陷阱所在。
“只要赵之邈攻进城中,就知道你这份布防图乃是僞造,到时侯你可怎麽办?”
连日的低烧下,袁晏也是神思倦怠,全靠一口气顶着:“晴晴肚子里的,是陵阳郡主的亲孙子,陵阳郡主在皇亲里颇受敬重,赵之邈挟持晴晴,不过就是为了诱降我,至于晴晴,如果可以,他也不愿同皇亲撕破脸,只要我落在他手里,晴晴就有机会转移出去,至于到时候我怎麽办,已是后话了。”
可是如果袁晏是真心受降,或者弄假成真了怎麽办呢?只要不放袁晏出城,陈诚就无需面对这些未知的风险,而袁晏一旦出城,事情的发展未必就如他们二人所料。
袁晏做此决定,就是将两难的选择交到了陈诚手上,在生死的选择面前,他是要赌袁晏的为人,还是将袁晏作为弃子,将风险扼杀于事前。
陈诚沉思片刻,对袁晏说道:“左右还有两日时间,我们再等一等温菁的消息,万一袁晴晴不在赵之邈手里,你白白做此牺牲,若是到最后一日,温菁还不能回到京城,到时你再出城和谈也不迟。”
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等待着今日的曙光,这是简阳王给出的最后一日之期,今日过后,万宁军或许就要沖开紧锁的城门,踏遍城中的每一片土地。
陈诚方和谈的队伍,就停在门内,他们预备出城,与赵之邈进行最后的和谈,只是谁都知道,这场和谈是一场必输的和谈,万里疆土,陈诚不可能拱手让人,而赵之邈兵临城下,更不可能就这样退兵回到简阳,等待陈诚的秋后算账。
所谓和谈,不过是战事将起,为君者必须让百姓看见,他们为免于战事而做出的最后努力罢了。
陈诚也终于松口,让袁晏加入了和谈队伍之中,可袁晏不知道的是,陈诚已经在城外埋伏着一位弓箭手,那陈诚可以给袁晏一个将消息送过去的机会,却不能留下袁晏叛变的可能,他为了袁晴晴接受简阳王的招降,那些僞造的排兵部署,会因他的死亡而被坐实,成为简阳王最后一道催命符。
陈诚想,袁晏既然已经做好牺牲自己,来换袁晴晴一条生路的準备,那麽自己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是袁晏求仁得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