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晏本想给家中去信,告知父母自己将在京城滞留一段时日,但又想到明日上朝,皇上定然要宣布他留任在京一事,这家信的脚程可比不上圣旨的传播效率,袁晏想了想,也就罢了。
此行山高水远,林夫人原要求袁晏必须带上亲随小厮和侍女,袁晏再三婉拒,最终只带上来金谷。那金谷等了大半日不见袁晏归来,已经自行去安歇了,袁晏一边理明日的朝服,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今天一天的信息量就算对袁晏来说,也是相当之大,想必明日上朝,又是一场需要提起十二分精神的硬战。
第 45 章
袁晏身着五品朝服,跟着文官队伍向朝阳殿走去,对于京官来说,五品已算是末流的小官,扔进朝臣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但是他毕竟久负盛名,昨日又蒙皇上亲召,所以倒是频频有人向他致意乃至搭讪。
袁晏前世今生都是个和善的体面人,他知道自己能在胥国风生水起,靠的不过是自己远超于时代的知识面,说到底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取得的成就,因此并不自以为是地端什麽架子,也一一同诸位向他致意的同僚回礼。
及至大殿上,赵之邈先他们一步,已在殿上候着了,这上朝的位次以官衔划分,袁晏距赵之邈足有一整个大殿的距离,他随着衆臣遥遥向赵之邈行了个礼,就算是问候过了。
在宫人的前呼后拥之下,陈诚也上了朝,他端坐在龙椅之上,比之昨日倒多了几分威严。
随着宫人的开朝唱令,诸位臣子依次向奏报政事,民生、国防、城建、天象,衆臣依次讨论一番,一个时辰就已经过去,等到皇上终于谈及在京设立兴业办一事,袁晏的腿都要站麻了。
袁晏进京的消息早已在京城传开,他今日站在朝上,必然意味着要对兴业办一事再行讨论,那些兴业办的反对派早就摩拳擦掌,等着就兴业办的问题与袁晏当面锣对面鼓地来一场朝堂论辩。
果然皇上封袁晏正三品官衔,在京兴建兴业办分号,直属皇帝,不经户部统辖,这个旨意一下,立马就有朝臣跳出来反对。
“皇上明鑒,青城州兴业办自建立以来,将青城州商街的水越搅越混,从前商户们只知道多贩多得,还算安分守己,即便有盈利亏损,也都是一家之事,可兴业办的修建,不仅让他们通过虚无缥缈的股份牟利,为此起了多少事端,单单就那王家鱼庄来说,就引得多少人枉法生事,若是再将兴业办开到京城来,岂不是要将本就太平无事的京城,也搅扰不安了吗?”
别人都问到他脸上来了,袁晏也不得不答,他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大人,若是此刻我要向你出售一张书案,我要买入原料,便需要一两银子,可我手头紧,于是向殿上的十位大人一人借了十钱银子,这十位大人每人就占这张书案一成的股份,我再以二两银子将书案卖出,这十位大人就凭股份获得取利的分红,股份看似无体之物,是从认知上虽然是抽离本体所生的概念,但其实回归本质,还是这张有体的书案,算不上虚无缥缈。企业股份亦是如此。”
袁晏顿了一顿,接着往下说道:“至于有心之人借兴业办生事,大人能看出这些人的行为有违法度,是因为我预先设置了兴业办的规则,其目的就是要预防依兴业办所生的不利影响,这些人依律论处,正是证明这些不利影响还在可知、可控的範围内。试问我朝的哪一条律令没有过违反之人?难道就为此废黜百业?这可不是因噎废食了吗。”
那名言官还是不依不饶道:“兴业办搅扰得商界不宁还在其次,更紧要的是,它面向全体百姓开放,让百姓们不安于室,投机取巧,甚至于因商人的原因失去安身立命的本钱,这又怎麽说?”
这样的质疑,袁晏也不是头一次遇见了,他不疾不徐地回道:“藏富于民,固然是好事,可银子若是不交易,就只是一块不当吃不当穿的死物,我再给大人举一个例子。
甲花一两银子买了一坛青梅酒,乙收下了酒钱,将一两银子换成三十斤青梅酿酒,丙卖出了青梅,又用一两银子换来了培育青梅的肥料,丁用卖肥料的一两银子,买入了数只鸭苗……通过这一两银子的流通,每个人的産业都得到了发展,将这个道理将及全国的産业,那银子的流动,带来的就是各行各业的发展,这种发展明面上是增长的税收,实质上是全体百姓的受益,兴业办的作用,就是要促进银子的流通。”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京城的兴业办建设都是势在必行,陈诚不想再听那名言官与袁晏争辩下去,便出言打断:“袁卿说得好,难怪方才问星台说武曲星金光聚顶,是主财运亨通的好兆头,有袁卿为京城兴业,京城的商业民生可不是要风生水起了吗?这事就这麽议定了,问星台为兴业办选个好日子,抓紧开门营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