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探望我母亲,心意我都知晓,钱某在这里多谢温姑娘挂心。母亲现在已经好多了,今日袁晏去了造办处,兴业办里没人看着不行,姑娘略坐坐就请回吧。”虽然有钱代夫人辛勤劳作,可钱家的房子到底是经过几代人的老房子了,连家具都多有磨损,温菁除了同袁晏相亲那次有意不施粉黛,寻常多是打扮得张扬夺目,越发显得跟这房子格格不入。
温菁没有就走,更没有接过钱代的话:“钱代,你这一世为人,官位官位争不上去,赚得钱只够一家温饱,老太太这一辈子没享过你一天福,你放眼望去,难道你打算让你自己,你的娘子,乃至于你的孩子,未来都像老太太这样寒苦地老去,死去吗?”
第 26 章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麽?”
钱代官位虽不高,但也在衙门里混了近十年,看人的本事多少是有一些,温菁这个人聪明,有野心,她从前对自己的关心不过是情面上的敷衍,今日她趁袁晏不在,来到自己的家里,名为探病,却出言激将,她若不是有所图谋,总不可能是突然善心大发,专程到郊外给他指条明路的吧。
“你先别管我要做什麽,问问自己,你想要什麽,世人要做官,图的不就是名、利、权,世人要做好官,图的不仅是名、利、权,他们还要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你看看你的四周,为官十年,名利权你是一样没有,兴业办是很成功不假,可它属于袁晏,你再怎麽为它呕心沥血,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除了袁晏,兴业办可以没有任何人,包括你。”
温菁总是这麽盛气淩人,不可一世,钱代打从心底里知道她是故意出言激怒,可当她吐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如鲠在喉:“温姑娘,你要是来说这些的,那就别怪钱某送客了。”
“别着急呀,左右这药还没熬好,你听我说完。”温菁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却并不喝:“你用的这茶叶,是兴业办的金骏眉,这可是好茶,袁晏体谅我们连日办差辛苦,特意从家里带来三瓷瓶的金骏眉,就放在兴业办的茶房里,大家轻易不舍得喝,没想到钱副主办家里,竟也是喝的这样的好茶,当真品味不俗。”
钱代闻言,脸一下子涨得飞红。
温菁尝了一口,这袁晏家的茶叶果然是好茶,一口下去,口齿生香:“都说钱副主管为官清廉,不论是从前在李寻身边,还是现在在袁晏身边,打过交道的官员商户无数,可从来不收别人一分钱的银子,我从前以为,所谓清官,大概是些心怀大业,不存私欲的人,可眼见钱副主管耽于这口腹之欲的样子,不知道从前是不贪,还是不敢贪啊?”
钱代腾地一声从药罐边的竹椅上坐了起来:“这茶叶原本就是袁主管分给衆人的,这其中自然也有我的一份,我带些回家,也是让夫人和家母尝尝,何至于像你说的这样不堪!”
温菁连忙站起来,拿起一旁钱代熬药用的蒲扇,对着钱代扇了一扇:“钱主管休急呀,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钱主管是不贪,那温菁提醒一句,钱主管还是要净身净心,不要贪嘴才好,要知道,人心不足,尝过了好的,就想尝更好的,只要有了欲望又得不到满足,那自然就会滋生痛苦和妄念。”
钱代挡开温菁手里的蒲扇:“你且不用假惺惺,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不敢贪,于你而言,兴业办的差事不过玩玩而已,哪天你玩厌了,家里还有吃穿不尽的金山银山,可我呢,我不过个芝麻大点的小官,纵然我贪得了一时,可万一东窗事发,我背后可有谁会保我,到时候我跌下马来,我家里老少共有五口,他们吃什麽,穿什麽,所以我不敢贪,我不能贪。”
“说得好,大人为官或许不甚高明,但是为子、为夫、为父,却是不可多得的尽心尽责,我温菁敬佩。”
温菁从袖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茶桌之上,钱代撇了那银票一眼,问道:“温姑娘,你这又是闹的哪出啊?”
“老夫人辛苦一生养大了钱副主管,如今老夫人临终之际,钱大人再不尽孝,来日可是要追悔莫及的,这五百两是我的一点心意,老夫人近日若是有什麽想吃的想穿的,钱副主管可别让老夫人带着遗憾上路才是。”
钱代仍是站着不动:“常言道,无功不受禄。”
温菁笑了笑道:“咱们同僚一场,这不过是我探病的一点心意,钱副主管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咱们是什麽交情,又是什麽身份,这五百两怎麽算也不能是行贿,更不需要钱副主管回报,还请尽管收下。但我还有一言,若是靠你的俸禄要攒下这五百两银子,可是需要十年,你是账房出身,怎麽不为自己算一算,为了这点俸禄守着这个位子,究竟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