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往世到现世,只要聊起股票,人们总是情绪激昂,涨了报喜,跌了叫骂,人人都觉得自己独具慧眼,上能预言大盘走势,下能压中黑马神股,袁晴晴这几日让袁通判关在家里早就憋坏了,甭管他们在聊些什麽,人够多动静够大,袁晴晴看着就高兴。
袁晏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却发现大家讨论得最多的,竟然是皇上预备南巡青城州的事,还传得是有鼻子有眼,连皇上预备在哪一块修建行宫都定好了,说此前钦差入住王家鱼庄的客栈,那夜间的空山碧水,晨起的虫鸣鸟叫,是仙境一般的景色,皇上就是预备将那一片的客栈推翻,在山腰处修建青城行宫。
这样的论调附和者衆多,衆人更是由此引出,那王家手里握着白湄湖畔一大片的酒楼客栈,我朝最是尊重个人私産,这些土地若是被皇家征用,为免言官又进言劝谏,说皇上搜刮民脂民膏,自然要向王家支付一大笔赔偿款,待到那时,王家鱼庄的股票自然暴涨。
土地的价值,哪里是禽类养殖産业的价值可比,怪不得王家鱼庄的股票连日增长,有这麽个消息在盛传,谁还在意禽疫给王家养殖业带来的打击。
袁晏拉住了从他身边走过的一个瘦高汉子,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向他问道:“这位仁兄,方才我听你们说皇上要南下,敢问这个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
那汉子来这个茶馆,本就是为了交换股市消息,他喝了袁晏一杯茶,也不藏私,向袁晏说道:“大家都这麽传,我也不记得是从哪儿听来的了,听说袁总管送钦差回京之后不久,有位京里来的康先生就到了青城州,圣旨还没下来之前,他就预言皇上要向全国各州开放兴业办,又点了几只股票,被他选中的股票,只只暴涨,大家现在都称之为股神,王家鱼庄的消息,好像就是来自这位康先生。”
想要套现跑路的企业,哗衆取宠的股评家,袁晏才将股市制度嫁接到青城州不到一年,种种乱象就已经涌现,看来有些问题的存在,确实是发展的必然。
袁晏谢过那汉子,那汉子摆了摆手,又向别桌去了。袁晴晴见袁晏神色倦怠,终于想到她哥哥已经数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了,忙準备拉着袁晏回家。
袁晏正準备起身,突然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头,他回头一看,来人竟是李寻。
今日的李寻没有着官服,一副寻常公子打扮,看上去比平日要舒展不少,袁晏见李寻来此,忙邀他入席,又叫小二另换一壶新茶,再上些各色茶点。
袁晴晴见袁晏开口唤对方李大人,猜测这是袁晏官场上的朋友,因此也没有多话,见了一礼,李寻问道:“这位小姐是?”
袁晏接过话来,向李寻介绍道:“这是舍妹,袁晴晴,晴晴,这位是青城州知州,李寻李大人。”
李寻其实在袁家乔迁宴上同袁晴晴打过照面,只是当时无人引荐,加之他上门做客,总不好盯着袁家女眷细看,所以印象不深,如今袁晏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也向袁晴晴回了一礼:“今日休沐,你我又一向投契,何须再以官名相成,我虚长你几岁,便称我一声李兄吧。”
“那袁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李兄今日到这茶楼,所为何事?”
李寻喝了一口茶,袁晏爱喝酽茶,小二新上的茶还是按照上一泡的分量準备的,这茶苦得他一皱眉,往杯子里另添了些水,袁晴晴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袁晏在桌子下面拉了她一把,李寻忙道无妨。
“每逢休沐之日,我都爱到这市井间的茶楼酒肆里转转,这里说什麽的都有,我在青城州做的所有事,无论好与不好,多少都能听见别人的评说,这发布的政令若是不能听见民间真实的反馈,那无异于闭门造车,今日也是如此,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袁兄弟。”
李寻勤政,袁晏是知道的:“青城州的府衙里,不是专门配备了情报官了解青城州各项政令发生后的实际效果和舆论反馈麽?”
李寻点了点头:“是设置了情报官不错,可下达政令的是我,若是他们不捡好听的说,可不是打我的脸?再者我相信,信息只要经过旁人之口,一字之差也会改变原意,所以这些反馈的声音,我也须得听听第一手的,好帮助我更直观地判断正误。”
“正是这个道理。”旁人若是说这话,袁晏多少是要怀疑他作秀的嫌疑,可是与李寻共事了这麽长时间,他的人品袁晏还是信得过的,不得不说,他是个好官。
袁晴晴早已安排小二换了一壶清茶上来,并亲手为李寻添了一杯:“还请问李兄,方才我们二人在这里听到有人议论,皇上来年春天要南下青城州,可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