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搭在袁晏年轻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岁月的痕迹,就这麽在隔代人两只手清晰的对比之下可见一斑,林老太爷所言皆发自肺腑,一片怜爱晚辈之心。
袁晏郑重地向林老太爷点了点头:“既然老天让我活这一世,我定当尽力不负此生,外祖父放心。”
林老太爷笑了笑:“你近日做得很好,我都听说了,那青城酒坊如今如日中天,皇上的私库日进斗金,简阳王的改革开了个好头,贡酒一事你办得漂亮,接下来是个什麽打算,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想我这个老头子给你参谋参谋。”
“老爷子料事如神,我今天来,确实是有个想法,想来请教一二。”袁晏扶着老人进了花厅,侍女已将袁晏带来的青梅洗净,放在白瓷盘里,林老太爷尝了一颗,等着袁晏的下文。
袁晏将他的投资方案说与林老太爷,林老太爷听得认真,不时点头,等到袁晏说完,他才缓缓说道:“我们林家是做玉石的生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你要说青城州哪户人家手里的现钱最多,我林府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你如今说,只有让钱流动起来,才能産生更多的财富,我又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就拿我们林府来说吧,为了能开拓新的産业,你那舅舅这些年不知试了多少买卖,酒楼、布匹、养殖,只是赔得多,赚得少。你如今是要我把钱,投入到别人已经成规模的産业中去,他们的人、技法、客源都为我所用,而我的钱又能助力他们做大做强,风险还得以分摊,我看很好。”
袁晏猜想,这说完了好处,就该到“但是”了,果然听林老爷子说道:“但是李知州顾虑的,又何尝不是我顾虑的,这些年你们做小辈的买卖,我没少往里贴钱,亏也就亏了,能帮上你们,我心里高兴,可那也是因为我林府的家底摆在这里,经得住折腾。那些百姓们手里几两银子,若是真把你说的“股市”当作赌场,放着脚踏实地的营生不做,指望着在这里捞金,岂不是把人坑害了。”
林老太爷看着袁晏神情严肃,给他递了个梅子,袁晏伸手接了,他又向袁晏说道:“问题虽有,事却未必不能办,你大可以先把口子收紧,不单单是被投的企业要严格筛选,投资者也要做限制,开始先是商号投商号,等到运转到一定规模,再放开给百姓们。”
林老太爷的话有理,现代的股市制度运转多年,就算要搬过来,也不必全然按照之前的进程,先上个企业间的股转平台,也未尝不可。
袁晏吃完了手里的梅子,笑着对林老爷子说道:“受教了,我只当外祖父更多地要问我这全盘计划究竟能不能盘活林府的资産,没想到老爷子心里记挂的是更多的百姓,果然能成大事的商者,不会只看到自己盘子的利益。”
林老爷子摆了摆手:“你嘴倒甜,跟你说句实话,我林家如今背着青城州首富之名,到底是树大招风,权力始终是握在天子和亲贵手里,有道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钱能生钱固然是好,若是太过富贵,碍了别人的眼难免麻烦,我如今也是没有年轻时的心气了,不比你们。”
那边一个侍女向他们两人走来,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老爷,老夫人知道表少爷今儿过府,已经在前厅备下酒饭,叫我过来说一声,都已经打点齐备,让您领着表少爷过去呢。”
“这老婆子,就是见不得咱们爷孙俩说点悄悄话。”林老爷子一笑,转过身对着袁晏道:“咱们快走吧,别叫你外祖母等急了。”
第 17 章
两世唯一不变的,就是休息日的时间和工作日的时间仿佛用的不是一个计量单位,这休沐三日仿佛弹指一挥间,转眼袁晏就已经回到了造办处,一碰面,高远山神色还是淡淡的,跟袁晏照面时只是点一点头,就算是问候过了。
李寻一早就派人来到造办处,要他李府议事堂一叙,想必是兴办投资一事已经有了回音。
不出袁晏所料,李寻来到青城州,本就是沖着成就一番事业而来,他不能坐视自己几年下来无功无过,对袁晏的计划本就有倾向性,青城州的事务皇上一向不多加干涉,他需要的无非就是简阳王的首肯。
皇上疏于政务,如今朝堂之上,简阳王的话语权早就已经压过了皇权,青城州又是他的封邑,只要有他的首肯,这件事就推得下去,他与李寻一样,如今权柄在握,风格激进,袁晏的计划大刀阔斧,正合他的心意。
东风已至,如今的袁晏只需放手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