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自院内响起,越走越近,衬得他平静无波的心池上惊涛骇浪了起来。他曾在角落中听到过许许多多的脚步,有时轻快有时缓慢,偶尔停滞在他身前,他也始终觉得那时走向别人的脚步。唯独这一次,脚步坚定而又地执着地走向他。
“啪嗒”门还未开,便被谢浔擡手拉紧了。
杨珺瞧着与她作对的门扉,心下好似猜到了那人,遂开口低喃:“谢浔。”她心头有些狐疑,这麽晚了,他怎麽会出现在自己的院落前,毕竟前几日他都避着自己走。
等了许久,门外之人不曾开口应答,可杨珺就是知道是谢浔。
她又开口追问道:“你是谢浔。”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坚定。手中的动作也放大了许多,杨珺擡手紧紧拉着门栓,似要将这与她作对的门给彻底拉开。
“别动。姐姐!”本该一声不发的谢浔也在此刻开了腔。
杨珺手上动作一顿,多日来的郁闷在此刻一扫而空,她不仅不停反而还变本加厉,奈何这动作刚有起势,便被谢浔给擡手拉紧了。
剎那间两人都较上了劲儿。
紧闭的门扉好似两个不曾交互的心,杨珺被蒙在鼓里,她很想开口问一问谢浔自己在他心底究竟是何地位。她并非娇养在府中的花,而是柔嫩又坚韧的扶柳,骨子里就带着杨家人独有的血性。
她退了两步,缓慢而又认真道:“有些话总不能一辈子憋在心里。索性趁着今夜一道儿讲出来,我不知我在你的心中究竟占几分,可你在我心里终究不同。”杨珺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它已经超越了亲人。”
寂静的空中响起一阵窸窣声,她并不着急听到答案,因为谢浔脱口而出的并不可信。
“你总觉得你会拖累我,但谢浔我想告诉你的是,自你入了杨府起,我们就生死与共了。”温柔的力道顺着门扉传进耳中,他的手骤然一松,何时失了力道他也不知。
谢浔垂下的长睫轻颤,迷蒙的酒意霎时散了个干净,薄唇翕翕合合间竟无一句完整的话能说出口。
有那麽一刻他真的想推门沖进去,可念头升起的瞬间他又退缩了,谢浔止步于门前,长发倾泻而下,上挑的眼尾泛了红依稀能瞧见其间的水雾。细碎若流萤,顺着眼尾滑落。
她待他的心意与他一样!
谢浔出声呢喃道:“不!是我胸中藏满淤泥,难窥天日,唯有见你,花才含苞待放。”
极尽低微的乞求,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杨珺的耳中,她眉眼倏地一红,所有的事情终是不受控制地朝着既定的“命运”驶去。她失了力道,身子不受控制地滑在地上,半晌儿才抽泣着轻颤着肩头。
门那头的人僵了僵,他几不可闻地低声唤了两次她的名讳,在确认杨珺已经离去后,他这才不可置信道:“很矛盾吧,最开始我只想让你能瞧见我,可瞧见以后我又不满足了,我总想着能和你并肩,想让旁人提起我时并非依附于杨府的莬丝花。”
他茫然地擡头,月光倾泻,将他面上的无措照的一清二楚。
仰慕什麽时候变了味道,谢浔微微摇头,他自己都理不清头绪,或许是雨下初遇,偏下的伞中轻而易举避开的风雨。亦或是学堂内的偏袒让他有了企图。后来小心思疯长,他开始学着克制。
“姐姐。”低压的嗓音带着几分的醉意。
一门之隔,近得好似俯在耳边轻叹,杨珺猛地擡头,她通红的眸子中溢满了不可置信。心跳猛地加快,好似揣了一只乱蹦的小兔,正在四处乱跳,隐隐有跳出的趋势。
她压下了嗓间的话语,擡脚离开了是非之地。
蜿蜒一地的月光洒落其中,图留下那一人落寞地倚在墙边,手间的红绸带揉成一团,他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抚平,好似这样那难以倾泻的爱意才会压制下来。
他眉心拢起一抹忧愁,日后的路该如何走?他找不清方向,只能站在门前想了又想。从一手遮天的楚望安开始,到闭门不见客的太子殿下,他敛眉想了许久,这才找出一处被他忽略依旧的疑点。
事败并不在他们,而是靖广帝!
谢浔想到这儿,那倚着墙的身子猛地站起,他抖掉心间的诧异,薄唇亲啓:“原来如此。”讳莫如深的眸子好似能瞧见所有的不公,半晌儿那蹙起的眉心这才将将舒展开来。
如果说楚望安是一道锋利的冷刃,那麽靖广帝则是最有计谋的帝王,他从不随意相信任何人,甚至是他亲封的太子殿下都不曾入他的眼。甚至他还要下一步险棋来敲点,只是这样的帝王究竟是益还是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