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四娘眼里只有柳溪亭,并未留意她,乍见她出现,先是一愣,很快恢複明豔笑容,话里有话地说道:“梅小娘子好。想不到你也这在里,原以为这样的场合,你必定又躲清静去了。听说你才除服,这身衣裳浓豔,适宜多出来走动。”又看了柳溪亭一眼,好奇道,“梅小娘子也认识柳指挥使?”
梅映雪听出她言语间的讥讽,才除服就换上鲜豔衣裳,迫不及待出来与郎子赏灯。
又想起以往,因为自己的容貌常被夸赞更胜一筹,而被石四娘排斥话里话外不饶人,当即一笑,“映雪年幼时,父母尚在,每逢上元节都随父母赏灯,甚是欢快,今夜正合睹物思人之情。姐姐父母在堂,怎麽也孤身一人出来?”
石四娘被她说得倒噎气,柳溪亭睨她一眼,语气宠溺道:“话多,不必什麽都搭理。”又对石四娘皮笑肉不笑道,“转告令尊,等柳某不忙了,就去拜会他。”
柳溪亭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拉着梅映雪的手腕,擡脚走了。
石四娘拉了自己的女使一把,错愕道:“他是什麽意思?他是什麽意思?”
女使面露担忧道:“他说要去拜会咱们运判,他刚刚还说,被他认得,多半没什麽好事,他大概要……”寻石运判的晦气。
石四娘听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容貌在齐州城里也是数一数二,在柳溪亭面前已经极力施展爱慕之意,他不正眼瞧也就罢了,还要去为难她父亲?
女使摇摇她的衣袖,一口气说出来,“四娘子,你瞧他和梅小娘子拉着手,多亲近吶!你讥讽梅小娘子才除服就出来会郎子,可梅小娘子就是与他相会,您这下真是往指挥使眼里揉沙子了。”
石四娘甩开她的手,盯着梅映雪的背影,不服气道:“凭什麽?那个贱人哪里比我好,凭什麽能入指挥使的眼?”
女使吓得捂她的嘴,“哎哟我的四娘子,你可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您不知道,私底下大家早传开了,胡县丞家的郑大娘子,偷偷把梅小娘子送到了指挥使榻上,两个人早就做了露水夫妻。”
石四娘想到自己方才的莽撞,顿时唬得张口结舌,“你胡说什麽?我怎麽没听说?”
“这种事,大家都是私底下传,哪敢传给您这种未出阁的小娘子听?方才你们说话,奴婢不敢插言,站在旁边干着急,您一点儿都没理会奴婢的眼色。”女使越说越担心,“都说胡家原本可以保下来,就是因为得罪了梅小娘子,指挥使替她出气,整治得胡家家破人亡。郑大娘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养了三年的小娘子白白送人,反倒送出仇来。齐州城里,哪个还敢得罪梅小娘子?四娘子,咱们快些回去,给运判提个醒吧,别回头中了人家的圈套,还不明白怎麽回事。”
石四娘不知道梅映雪和柳溪亭的隐情,但是胡家的下场听说了,听完女使的话,立时后悔不叠,吓的腿脚直发软。
望湖楼的三楼,定好的酒阁子里边早已燃起碳盆,一进去就暖融融的。
饭博士1来接柳溪亭手里的纱灯,他不给,自己亲手挂在墙上。
等把人都打发出去,梅映雪坐在桌子一角,慢悠悠地说道:“方才在街上,遇见的石家四娘子,是齐州有名的美人,未及笄时,媒人便踏破了门槛,她父母舍不得女儿,想多留两年,才至今未许配人家。”
柳溪亭拿热巾帕擦着手,瞥她一眼,在桌子后边居中而坐。
他的目光一贯深邃,除非他想让人看懂,不然梅映雪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迟迟不说话,梅映雪不自在,低头端起桌上的白釉磁州盏慢慢喝着。
热巾帕被他随意丢在桌边,拿起面前的盏子喝了一大口润嗓子,他擡眼看过来,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小娘子要替我做媒?”
哪有未出阁的小娘子替人做媒的?果然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话她呢。
可不能怪她推石四娘下火坑,柳溪亭在齐州城里待了数日,什麽样的身份脾气,大家都有耳闻。大街上遇见,石四娘还能欢欢喜喜上来搭话,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欣赏,巴不得能受他垂青。
梅映雪盼着他能转而和石四娘情投意合,放她一条退路。
“小娘子还真是大度。”柳溪亭嗤地笑了一声,把玩着茶盏,“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咱们以后的日子怎麽过。”语毕,颇有深意地望着她。
梅映雪这回看懂了,倏地红了脸。心里禁不住好奇,石四娘的美色,真的诱不动他?
她不甘心,执拗地追问,“指挥使不喜欢石四娘麽?我看四娘子可是非常仰慕指挥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