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歹毒辣,没有一个好东西!
幸好她及时发现对方,跑进了偏僻处的院子,又幸好,她遇到了柳溪亭……
梅映雪轻叹一声,回过神。
她读了十余年诗书,头一回做恶人,心还不够冷硬,面对郑氏崩溃哭求,不禁有所动摇。
今朝有恨,往日确实有恩。
梅映雪往旁边一躲,擡手示意,“大娘子不必求我,我也只是个传话的。还有件事,我一并说了——当年我爹爹病故时,因我年幼,留下的田産、银楼,还有一些家业都托付大娘子代为打理了。当时梅家的帐房先生估算过,家産总计约有两万贯,加这三年经营赚下的钱,我也不多要,一共给我四万贯,咱们两讫!”
梅映雪坐地起价,把两万贯变成四万贯,反正是狐假虎威,不怕郑氏不给。
受了柳溪亭的点拨之后,她就想明白了,为了自保把家産送出去,可她是被郑氏算计的,这些事原本就和她没什麽相干,凭什麽要她承担?即然得了柳溪亭的授意,干脆就多要点,彻底把胡家掏空。
再多的钱,她没有把握,翻倍要应该能要到。
“四万贯?”郑氏愣怔了一瞬,看她并非说笑,顿时瞪起眼睛叫屈,“小娘子这是明抢啊!你那些铺子,不仅不赚钱,这三年全是我胡家在贴补!小娘子要算账,先把胡家贴补的还上吧!我这就让账房拿账簿来,咱们好好算一算!”
跟她要钱,像割她的肉,顾不上啼哭,郑氏气哼哼地爬起来往外走,真打算去叫账房。
梅映雪姿态从容的看着她,“大娘子真会得了便宜又卖乖,我在胡家的吃穿用度,样样不及胡家两位小娘子,反倒贴补的家用是最多的。既然大娘子要清算,我倒是不急,有功夫让大娘子清算。只怕胡县丞和两位小郎君等不了太久。”
郑氏脚步一趔趄,转身瞪着她,目光里恨不能淬上剧毒,“梅映雪!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以为爬上柳溪亭的床,你这辈子就高枕无忧了!无媒茍合,名不正言不顺。等人家玩腻了,就把你当抹布丢了,你怕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梅映雪握起拳头,长长的指甲刺痛掌心。
瞧瞧,郑氏打的就是这样的好算盘!把她送去讨好柳溪亭,既要过眼前这一关,又打算拿捏她,为着以后还要胡家做靠山,吞了苍蝇也得咽下去。
梅映雪告诉自己,心里再大的怒火,也不要因为她几句话就乱了方寸,叫她吐出家産来,比什麽都实在。不然自己无法跟柳溪亭交差,下场更惨。
梅映雪唇角弯了弯,点漆般的眸子却无半分笑意,“不妨跟你实说了,我已将家産尽数送许给了柳指挥使,讨要也是替他讨要的。若是不服,你可以去找柳指挥使算,不过他未必见你——四万贯,一文也不能少!而且要在三日内準备好,柳指挥使说,準你三选一。”
郑氏惶然,“三选一?什麽三选一?”剎那间明白过来,又扑过来跪在梅映雪脚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哀求,“簌簌,这让我如何能三选一?少了哪一个,我都不能活啊!求你,再去给柳指挥使说说情吧,求求你……”
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一出戏,郑氏不去瓦子里做伶人太屈才了。
梅映雪甩开她的手,“我也只是个传话的,哪有什麽人情可以求?这个节骨眼儿上,能救一个是一个吧,难道全都搭进去?大娘子想救人,早早把银子或者铜板準备足了,迟了就全耽误了。”
郑氏哭道:“三天,我上哪弄这麽多钱吶?四万贯不是小数目,能不能再宽限几日?”
“大娘子说笑麽?迟一日都不行!四万贯哪里多了?我家的银楼,连房子带着里边的金银器等物,当初估价要两万贯。而大娘子帮忙典卖时,却只估出八千贯的价,再是亏钱,也不至于亏的只剩下房架子和一些不值钱的旧物吧?胡家两位小娘子的嫁妆本就丰厚,银楼‘典卖’以后,都可以腰缠万贯了吧?也不知她们舍不舍得拿出来救父兄。”
郑氏虽然心疼钱,但是给儿女们使,半点不心疼。除了要筹谋儿子们的功名,还要操心女儿们的嫁妆。
本朝女子出阁,若是没有厚厚的陪嫁,多半会被婆家轻视,亦会被街坊议论。
胡家两位小娘子的嫁妆,打小就给她们一点点攒起来了,除了首饰、器物,还有一些田産、铺子。占了梅家的银楼,里边值钱的金银器,都被郑氏都想方设法弄进了女儿的嫁妆堆里。
没想到这些私密事,都被梅映雪知道,郑氏不禁一惊,转念又回过味儿来——一个城里住着,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半是买主那边漏了风声,被她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