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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半晌,低头拔了荧惑,剑光落在他脸上扑闪时我朝他笑笑。

一三兄轻咳一声,乖乖放下脚不作声了,只以眼神示意我看看倒扣在桌上的那两道竹简。我将其翻过来一看,竟是两道赐婚令。

其中一片写了一三兄与我的名字,我只觉怪异荒唐,愕然之际疾疾再翻另一片,发现上边赫然写着张良同我的名字时,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猝然散开。

这意思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眼下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无非两种。其一,回宫当我的公主,与将军之子联姻以稳朝政。其二,回宫当我的公主,把张良收至麾下,以稳朝政。

“你要选哪个?”一三兄抱着臂歪着头看我,“嫁给我,还是嫁给那书呆子?”

“子房不是书呆子!”我坐不住了,一撑桌案站起了身。

“啊,那就是说你不反对嫁予我啦?”一三兄哼了一声。

忆起往事,新仇旧恨涌上心间,我一气之下直接抓那竹简甩他脸上怒道:“你少寒酸我。娶你的红妍知己去!”

一三兄擡手稳稳抓住了两卷竹简,怔然道:“阿澈,我没有寒酸你……”

“啊,那就是说你不反对娶红妍姑娘啦?”我正在气头上,当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三兄皱了皱眉,他似乎想狡辩什麽,我全然没有听他说的耐心,遂装作没看见。思量再三从袋子里摸了块打火石,决然掷予他:“都烧了吧。”

他左手拿着竹简右手握着小石,瞠目咋舌半晌才结结巴巴问道:“烧……烧了?”

“赐婚我与子房…这点子也太阴毒了。谁出的主意?李斯还是赵高?扶苏还是嬴政?”我见他愣怔的模样,知他多半也是无辜受害者,便缓下脸色拍拍他的肩安慰他道,“至于你,你放心。你不逼澈回秦宫,澈也不逼你娶我。”

一三兄沉默片刻忽而问道:“但…但是如果没有人逼我娶阿澈呢?”

我愣了半晌才知道他这话在暗示什麽。这小子被星魂扎针了吗。我狐疑地眯起眼,警觉地扳过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头顶,又看了看他后颈,确定他无异样后才松手退开身,勾指敲他头冷声道:“我再说一遍,别酸我。”

一三兄便不敢再胡言乱语了,大概是被我一敲觉得没了颜面,只将火石与一卷竹简重新甩回来:“同我有关的我才不给你烧呢,公然抗旨到时候陛下要杀我头怎麽办?剩下那卷,你…要烧自己烧。”

言罢挎上小包绕过九曲回廊头也不回便走了。

“胆小鬼。”我沖着他远去的背影暗骂一句,一擦火石将那竹简点着,烧得它发黄发黑再看不清上边的字迹,才泼了杯水将它浇灭了。

这团黑块看上去要多丑有多丑,只需一眼便叫人心生厌恶。我将它抓在手里,盯着看了半天却又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丢掉。留之无用,丢之可惜,我一时不知拿它怎麽办才好,便只能暂时揣进袖袋里,而后发呆,以头撞案。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惨吗?惨。我却真真是惨得别开生面非同凡响。

悬笔一改,岂不恰是匪我愆期,子为韩张良。

我擡手捂住脸,又气又恼又想哭又觉得莫名的好笑,神思缥缈时便又情不自禁将收好的那竹简掏出来,摩擦端详片刻,再小心翼翼收回去。

然后以头撞案,如此重複三两次,只觉得自己离疯魔不远,遂仰躺在竹榻上,以衾盖头。

不出我所料,一三兄初来小圣贤庄的几天,张良丝毫不跟他客气,拿出了对待秦国人应有的态度——往死里整。

一三兄确实剑术了得,驰骋沙场带兵打仗不在话下,但一到拿笔做文章他便虚了。笔杆都给他咬出牙印依旧写不出一个字来。

他遭不住这个委屈便跑去同伏念掌门诉说一通,估计是伏念掌门觉得他一个秦国大将被小圣贤庄逼得挑灯夜读不像样子,遂把张良找去谈了。明里暗里劝张良莫要同这个名存实亡的弟子较真。张良欣然应允,当天便把一三兄喊去,準他不用做文章,一三兄还没来得及高兴,便闻他下一句,做文章太为难将军,抄书不累吧?

一三兄噩梦一般的日子这才开始。他从李斯叔叔那听过荀夫子的厉害,便不敢打这个救兵的主意。伏念掌门这条路又被断了,只好去求无繇师兄,可无繇师兄心有余而力不足,前前后后劝了张良无数次,一直从冰冻三尺谈到东风化雪都未能说服张良一改主意。

张良于人前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儒家三当家,鲜有人知他很是记仇。也不知道一三兄究竟哪里招惹到他,每天抱着一堆小山高的竹卷回屋抄啊抄啊抄,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