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紧张嘛。”盗跖撇撇嘴,敛了些许嬉笑意几分认真道,“想必我们的处境姑娘也知道些许,我们平日难以上山,只能等三当家到客栈来与我们商议。你们儒家人讲究‘人无信,不以立,既我们的巨子天明赢了你们荀夫子一局棋,荀况先生也答应出手一救蓉姑娘,可自他答应后便再无音讯。我…我断不是怀疑他,只是怕荀夫子贵人多忘事,你既住在竹园,可否旁敲侧击,问问他这件事。”
“子明下赢了荀夫子?”我愕然看着他,“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
“唉?你不知道啊!”盗跖几分惊异,“我还以为那小子赢了荀夫子,会告诉整个小圣贤庄。”
“若非张良先生指点他,天明哪能下赢荀况先生。”丁掌柜恐儒家丢了面子我会不悦,连忙接过一句,“这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乃无可奈何之举。盗跖兄你就莫要为难子澈姑娘了,耐心等上几日,三当家一定会带来消息。”
盗跖悻悻一叹,耸耸肩道:“好吧。”
“等等等等。”我扳过他的肩膀,“你同我说说张良怎麽指点子明下赢了荀夫子,兴许我心情一好就替你催催荀夫子了。”
他拖长了音调慢悠悠地说:“小,孔,成,像,听说过吗?”
我不予置评地扬扬眉。
“倒酒!”他嘻嘻一笑,将空的酒碗强塞给我,我稍一迟疑还是将酒盏接了过来,为他斟满。
待蟹也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罄了,他们便各回各屋休息去。丁掌柜装了几盒未动的蟹又烫了几壶热酒交予了一个叫石兰的伙计,让她给山上送去。我本欲揽过担子省得那伙计多跑一趟,丁掌柜却把我拉到柜台前,掏出了一竹卷和一个包裹给我:“太重啦,你一个人带不上山的。”
“这是什麽?”我接过那竹卷,只需一眼便辨出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是瑶瑶手笔,却很是好奇那多出的包裹是何物。
“别人寄予阿澈的东西,我庖丁岂能打开?”丁掌柜摇摇头,又忍不住怂恿我道,“打开看看呗。”
我遂当着他的面小心翼翼拆开了包裹,里边有三串手链,分别是以桃花、枫叶还有五彩石编成的。还有一壶密封的坛子,揭开封顿时传出一阵酒香以及鲜甜味。
丁掌柜嗅了嗅惊叹道:“这是上好的醉蟹。”
我心下一暖细细看了看竹卷上写的字,是瑶瑶问我——“阿澈来水云间玩邪?”
她定是知道短时间内我是走不了的,不然何必费尽心思遥寄一罐醉蟹来?我心下有几分喟叹怅然,遂同丁掌柜讨了笔与竹卷,当下写了回複——“遥遥不可期,瑶瑶可期”。
我将竹卷卷好,摸索了一下全身上下,一时没能找到什麽珍贵的东西作为回礼。四下探看,看见了镶在荧惑剑上的那块白玉,遂托盗跖替我取了下来。他端详着那块白玉看来看去想评头论足一番,我径直夺了回来,只将竹卷与白玉皆交付给丁掌柜,请他为我寻信得过的人送往道门。
“看样子,你们儒家不穷嘛。”盗跖赖在柜台边不走,贼兮兮地套我话。
我亦笑眯眯朝他道:“子房的淩虚上有十八颗赤石,刀兄若喜欢,他一定会慷慨相赠。”
盗跖瑟瑟一抖:“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打子房的主意了。”
“盗王之王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怕子房作什麽?”
“偷得来东西——”他有板有眼地拍拍我的肩,长吁短叹道,“还不了人情啊。”
纵盗跖是墨家人,可他说话实在有趣,让人讨厌不起来。我忍不住笑,又恐不知不觉与他太过亲近,碍了我之后的抉择,遂强推开他,先行辞去。
我抱着瑶瑶寄予我的东西顺着青石板往上走,忽见得有人影自李斯叔叔的住处出来,我无暇多想跟上几步,那人脚步忽快忽慢竟似鬼魅一般我仅仅跟了他一段距离,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气息越发难平时忽觉中了圈套,当即停下脚步,将我怀中的东西放在地上,拔出了荧惑。
那黑影本背对着我,察觉到我不再随他,便微微侧脸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乌云蔽月,他融于明暗交界处,慢慢转过身,剑未出鞘我便被他的杀气震慑到惊惶不能动。
“是李大人派你跟着我吗?”他逆着光,整张脸又遮蔽于斗篷之下不容人看清。
“不是。”我握紧了剑柄,不敢有丝毫分神。
“那恭喜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语调却有几分蔑视的上扬,“暂时保住了你的命。”
我尚未答话,只在蹙眉的剎那间,便见一道橙红色的光破夜色而来,直逼我眉间。我才侧身险险避过,他转手又是挥剑横扫,我以荧惑挡过一击,却被他这一剑砍震得手臂发麻几欲握不住剑。不等我回过神,他的横剑已陡然竖立,径直朝我劈下来,我招架不来只能后退,他剑气所至之处碎石纷飞,青石板上硬生生裂开一道三寸长痕。待空中乱石落至地面,他的剑锋已架在我脖颈前,而我的荧惑还距他一尺有余,未能伤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