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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瑶瑶把我扶进了她住的小木屋,她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搬出了一堆绷带纱布给我。

“是不是很疼啊?”她一边捂着眼睛一边递纱布给我,嘴角忿忿念道,“张良也太不小心了。”

“当然疼了,你被刺一剑试试。”我咬了一截纱布,脱了上衣扭头把纱布贴在伤口上,那片纱顿时被血浸染成红色。我又换了一片,还是一样,如此几番后血终于止住了。待我看清了那伤口,却一怔,然后仰天大笑起来。

瑶瑶茫然地皱了眉问我在笑什麽。

我不答,让她把绷带递给我,去给我拿些药来。她虽面上不情愿,还是照做了。

“你到底在笑什麽啊?”过了一会儿瑶瑶搬着几个药瓶回来了,又忍不住问我一次。

我从她手里拿过药抹在伤口上,却还是缄默着不告诉她。

这伤口太浅,在我立而不避的情况下张良只伤我如此,便意味着——他的剑偏了。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今日是我与张良比剑的日子。地点选在桃花林里。瑶瑶本怕我们惊扰到逍遥掌门,让我们换个地方,逍遥老头知晓后却摆摆手,亲自邀我们过去。掌门发话,瑶瑶便不好再说什麽,遂托无繇师兄看着我们一些。

我敬重她考虑周全,也欣赏无繇师兄温和如玉。但平心而论我以为这实在是很无用的一招,因…因为不论我还是张良,无繇师兄都不太管得住。

桃花林幽僻,我们的脚步声便很是明显。无繇师兄朝逍遥掌门住的木屋躬行一礼,张良与我亦跟着行礼。未几,逍遥掌门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他让无繇师兄在张良与我比试的间隙进屋同他下一把棋。

见无繇师兄有些为难,我便同逍遥掌门扯了谎,说无繇师兄是受我之邀来看张良与我比试。逍遥老头慢慢“哦?”了一声,兀自说他还以为无繇师兄是瑶瑶邀的呢。

当时是,桃枝轻动,几只鸟雀飞过后便是一片死寂。我们四个面面相觑,既觉得好笑却又都不敢笑。最后还是张良打破沉默开了口,恭敬地邀逍遥掌门出屋同看。

逍遥子映在窗上的影子朝我们摆了摆手,婉拒了张良的邀约,继而一挥衣袖,示意我们开始。

虽张良与我多次比试过剑法,但毕竟不是真打实斗,更没有人围观作裁。因而这次我们都有些紧张,只一心急于站好位置,竟疏忽了向借此地予我们的逍遥掌门表示感谢。到底还是无繇师兄沉得住气,有礼有节代我与张良向逍遥掌门道了谢后,才不慌不忙地将剑锋沾浸墨水的木剑递予我们,而后退直一旁,朝我们点了点头,宣读我们早已烂熟于心的规矩。

为了赢下去墨家机关城的机会,这三月来我近乎每天都在琢磨这一场比试该如何取胜。

比试分三轮,三局两胜。第一轮比的是速度。一柱香的时间为限,待时间到了以身上的墨点数少者为胜。张良用剑喜试探,不摸清形式他不会轻举妄动,而我擅长急攻,因而我对拿下这局有七分把握。

第二轮比的是取舍,先在对方身上留下墨点者取胜。攻易取胜却也易露破绽,防则反之。讲究的是在一张一弛,一进一退间把握取舍,避免顾此失彼,因而比之第一局更侧重巧劲。经第一局摸索,张良极有可能已看清我的剑路,因而此局我应以守为主,诱他进攻露出破绽时一招制胜。

第三轮比的是御剑,这一场不仅是我与张良在比,亦是荧惑与淩虚之间的较量。在两者内力相当的情况下,握剑的手势,所握剑柄的位置,持剑人与剑之间的交流都成了不容小觑的取胜因素。虽荧惑本身的戾锐气稍压淩虚,淩虚却胜在清寒难近。此局胜负着实难测,只能听由天命。

我们双手持剑柄,彼此躬身行了一礼,揭开了战局。

第一局恰在我预料之中,我速战速决,以破竹之势大败张良。

“十九点比三点,子澈领先一局。”瑶瑶声调平平地同逍遥掌门彙报战况。

第二局张良的谨慎却全然在我意料之外,他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坚守着阵脚。毕竟成败关乎一年的温饱,我汗如雨下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一局便僵了。

张良严守,我亦不攻,兜兜转转竟一直从夕阳西下耗到了月牙天悬,不知从哪传来潺潺流水声,有一剎那我的心绪情不自禁被勾到了水云间的游鱼上。便是在那一瞬间,张良的剑猝然穿破月色直逼我脚下,我忙垂剑格挡,撞开了他的剑却也乱了步伐,欲重振时他的剑锋已然自左上方斜削下来,不轻不重落在我的右肩上,登时有一抹墨色在我衣上浅浅绽开,像一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