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判始终为我就诊。
他每日跟进我的病情,每次见证我的痛苦,与虚弱,我看出他眼底深藏的医者怜悯和心惊,我知道他似乎对我的病症束手无策。含德宫上空似因此笼罩着一层阴云,覆上了阴霾,戳不破,吹不散。
我迅速消瘦下去,脸颊上的肉都小一圈,侧躺时我都能感受到我胯骨一侧的骨头,硌得很。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时,我用手隔着衣衫摸着那儿良久,心中迟钝般感受到痛。我忽然发现,我没有好好爱自己。
无论是前世,今生。都是如此,生生将自己活得不堪狼狈,着实疲倦。
我想起张流云。她面无表情倾听我的愤怒,我的尖锐,我的控诉,双手环胸,深吸一口气,对我说,“你既然知道你父母就那奏行,你说你理他们干嘛?你就是犯贱,纯犯贱。你跟他们讲理,你看他们看吗?他们只看到你回他们了,他们可以继续输出他们的脑回路了。你尊重他们,他们尊重你吗?他们在饭桌上给你脸了吗?做人不能太客气文明,煊煊,咱们的好言好语得给该给的人,给了错的人,他们就会踩着你的好蹬鼻子上脸犹嫌不够。”
我想起薛有氏。我宫门紧闭,不见萧凛,萧凛竟準她来,我某日病中,梦魇缠身,挣扎着一睁眼,就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坐在我床前,她有一张我难忘的脸,低眸注视我的眼温柔不忍,素手耐心而爱怜地梳理我散落的碎发,擦拭我额头滑落的汗水,她说:“知你性子柔软刚烈,苏家消息一传,我便知道,若他做得不好,你们迟早有这一日……可是他一意孤行,你为何苛责自己?罢罢罢,楚妃,我既是前车之鑒,如何不了解你心境?从他对你一再相护时我就预见,你要比我难得多,做一个帝后,远比做一个帝王的爱侣简单。只是我尚且还有退路,可以体面从容,你的退路,竟全由帝王放不放手。”
干呕声响起,止不住。
阿庆跪坐在我床前,扶着我不要脱力跌下去,我勉强呕完趴在床边,半散的瞳看见她凑近的脸庞上,有眼底水光盈盈,为我担忧,为我心痛。
我在想。
为何偏要将我拉回人间,为何偏要我生不如死,究竟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还是我什麽做得不好。活着——
难道不是一种惩罚?难不成还能是一种什麽奖赏?
哈。
萧凛,萧凛,我该如何面对你,我该如何应对你。
视线里阿庆瞳孔中的我,苍白一笑,下坠随听不见的风声疾行,定格在画面渺小逐渐远去。我又失去意识,陷入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