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水之城。”
是谁在我耳边低语?湿漉漉的唇舌舔舐过曾经,经卷戒条的重量抵不过突如其来落在耳畔的吻。那是风在送与我一场道别,愚昧无知的世人用漂亮的骨骼换取触摸一次无形之物。
“长霖又名,天盛朝圣之地,国之气运所在。古有传闻,环绕它内城一周的,是某个传奇生物的血液,附着地表深处,滋养水源与万物,遇干旱而不涸……它的躯壳是长霖的钢盔,它的内髒是长霖的陡峭高山,它的心髒是长霖荣耀所在,它的尾巴是长霖引路之源。”
黏糊的热气包裹着不知是谁吐出的话语,借喧嚣的海声传达至我面前,我听不出那道声音是男是女,辩不出身份。汪洋淹没了我,闷雷锤至我脑海,星月堵塞住我的口鼻,堵塞住我的鲜血。一股庞然的力量要我向下坠,向下坠,不停地向下坠,它要我闯进谁的乐园。
又或许,那是神的意志,呼唤我,呼唤我前来,祂将告诉我生命的奥秘。
“惑释,前朝旧都,古老蛇蛟的□□,它在旧日掌管天神的进出,和污秽之物的排洩,高贵与肮髒的诞生、交彙之处。火种藏于心间,草种藏于丹田,一切希望之地,一切兴盛之积。”
“炽火了望台,边疆防线,幼年麒麟之蹄,主战星,保祥瑞,破前尘之时夭折,腾空中降世于火,灼尽铜墙铁壁与黎明晦暗,介于夙夜晨曦之始。历苦厄,渡因果,解败破,散情人咒,赌上天是否有好生之德。”
“祂尺,礼教盛典之泉,无人之掌,国都以北,地冻天寒,善奏神乐者的安居地,为天神尽教化之责,掌管知识与技巧,最终为王室折腰。锋利的刃见了血,那是必须要平衡的代价。祂尺,不是堕落,是新的起航。”
飞扬的发透过模糊的眼,捕获一只畅饮炽热的狗,它看错了天地,看错了猎笼,颠倒了是非,颠倒了日月,触怒世界的法则,放逐它于黑白之间,最终,它正在危险的海域里坠亡,等待被自然降解。
“人即是兽,兽即是人,人神一体。天狗食月,是人对秩序的挑战,是对被驯化的既定不满,是神试图逆转未来的&039;贪&039;。它将吞没草地,吞没光明,吞没春天,时刻準备着越界踩线,对立的&039;道&039;随之应运而生,取万劫之力,贬黜神的尸骨奠基为山川河流的基石,让百家争鸣的文明沦为泯灭,将模糊的界限重新呈现得分明。”
“旧王已死,新王当立。天盛会是人的祖先,也是神的传人,它统治着被一分为二的人间,死后的灵魂与鬼怪都尚不再範围之内。但新的秩序尚未完善,残缺的法则也有空子可钻……这是一个好时机。从前,现在,未来,都不会有比这更能轻易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巨大的钟声彻响我的脑海,无尽的虚无替换了空白,我感觉我在飞,在飘,在落向远方。灵魂的重量变得渺小,个体的存在微不足道,有什麽东西洗涤了我的全部,记忆、肢体、精神、心理……我开始什麽都不记得。
这是哪里?
我走在一条土道上,它的两旁是飞舞的萤光,衬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比倒映的星子更生辉动人,美丽而不寻常。
那是我的目标吗?我隐隐约约有了这个想法,却困惑不已。我看见那发光的生物连成很远,远得好似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我走在半路上,回首也找不到来路。只能一直走,一直走,生出感叹:它好长,好长,好长啊。
我赤着脚走了许久,走到我的脚踝都被长在道路两旁的杂草磨出血迹,走到我的手腕处莫名长出一串铃铛,走到无论脚上多添出多少道新伤都变得麻木。
它在响。水天一色的无穷日里,只有我能听见它在响。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陪伴我的只有这串似从我的血肉里长出的铃铛。它的响声清脆,聒噪,不变的景色里我无从判断时间的流逝状况。
萤光指引我走向未知的方向。
我路过一个岔路口。
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哭声震天响,嚎得声嘶力竭,悲怆、痛苦、发洩,每一样都不少。她的脸皱在了一起,披头散发,妆容全花,拼命地抹着眼泪,仍然止不住地落泪。很不体面,和她一直以来想维持的优雅形成了悖论。
她咒骂。
“你死不死啊楚煊!你就这麽抛下我一个人!你怎麽可以这麽傻?这麽残忍!?”
“是谁和我说好了一起租房子,是谁和我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是谁和我说好了要一起老去!变成小老太太在一个疗养院里喝茶下棋!追剧吃瓜!永远养手机里的纸片人到死!?楚煊!!你怎麽可以这麽轻易地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