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是要您处处受限,也不要因此而满怀忧虑。商祝姬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有。本朝的后宫大多都没这般狠辣之事,后妃的争端也基本不过线,于陛下的后宫她也是首例。而这些检查的事情,有奴们呢,娘娘只要长个心眼就是,记得说不上谁会有这个手段,不要过于记挂,操心这个。”清尧笑道,话说到一半时又微微一顿:“陛下英明神武,是非分明,实乃出世明君。在这深宫里,只要有陛下的注意在,任何妃子都能放下起码一半的心。反之……”
他没说下去,我也知道后面的未尽之言是什麽意思。老话说,只有日複一日做贼的,没有日複一日防贼的,帝王之家最是如此,有心害人的,总会抓住那关注不到而疏忽一时半刻的时机,哪怕明知希望渺茫。
就如同楚妃的死亡……
楚妃,不就是这样悄无声息死的吗?
清尧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身在王家,死亡是最常见的事情。
他见我理解,再度开口。
“历来储秀宫,皆是大选所中无品级秀女、或他人所献美人暂居之地。自陛下登基后,缩减后宫用度、各处开支,储秀宫也就失了这个用处,成为一处普通之地,改为后妃安身立命之所。目前居住储秀宫的,是正四品三仪之一的高修仪,前朝旧都——惑释高家嫡长女。听闻……高修仪本有婚约在身,为其母与当地叶家多年前指腹为婚,两家家世相当,皆是名门,郎才女貌实在般配。却不知为何,那叶家的嫡长孙,忽然跟中了邪似的,在一次野外踏青后看上一个女人,宁愿毁婚也要将其娶回家中,闹得沸沸扬扬,丢尽了两家脸面,惹人看了笑话。原本,像高氏这样曾身负婚约之人,是不允许参与大选成为秀女的,也是高氏幸运,在两年之后赶上了好时候。那年正值陛下为表女人婚嫁不应限制过多,示天下人而做表率,放宽了条件,高氏也因此得以投身大选,记在名册。后来一路扶摇直上,成了高修仪。”
“这后宫之中,云嫔傲气,高氏也不赖。她直来直往,张扬惯了,在御花园内沖撞过几次唐妃。唐妃娘娘气闷,收拾过两回,高氏丝毫不改,还转头在明面上向陛下告了唐妃娘娘一状。后来得了太妃垂怜,更是变本加厉。唐妃娘娘气不过,同样在御前告状,陛下不痛不痒说了几句,对高氏稍做惩戒,也便没了。可能是因为吃瘪,如今唐妃娘娘一直对高修仪视而不见,再遇高修仪挑衅也无动于衷,次数多了,唐妃娘娘不理她,高修仪也哑火了,行事收敛不少,旁人见了竟都说高修仪心平气和许多。”说到最后,清尧忍俊不禁。我听着也觉得可乐。
“怎的和冤家似的?”我感到几分惊奇,“听起来这唐妃的性情,倒是和善很多。”
“是的,唐妃娘娘性子沉闷,入了宫之后,许是不得帝心,颇有些郁郁寡欢。高修仪入宫之后,才变得活了起来。早年您还未入宫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她们二人在御花园吵闹斗气,太妃原还觉得高氏跋扈,直到无意间撞见她和唐妃娘娘斗嘴,倒是对高氏喜欢起来了,常常让高氏侍奉左右。而高氏得了太妃扶持,位子也坐得稳固不少。”清尧沉吟片刻,“高氏一向在宫中独来独往,但她很爱凑热闹,往年云嫔捉弄娘娘时,高氏不知躲哪儿看到,有天晚上去云嫔所在的寒露宫夜访,谁也不知她做了什麽,没过多久之后便被轰了出来。也是那段时间,奴偶然听见寒露宫的侍女太监说些閑话,方才知道原来娘娘您被云嫔娘娘捉弄之时,都被高修仪看见了。”
我:“……”
眼皮一跳。没成想,这里竟然还有我的事儿。
“你刚刚说,云嫔,好捉弄我?”我感到不解,方才清尧谈及此,我沉溺于楚家、楚妃及青绿之事,未能注意,这会儿反应过来,陷入疑惑:“她怎麽,这般喜好这个?”
“娘娘的疑问,清尧也不知。”这一回,清尧也没有办法解答我的提问了。他说:“可能和那些想看娘娘乐子的人一样,好折腾娘娘吧。娘娘一直不喜云嫔娘娘逗趣儿一样对待自己,早就下了令让我们能避开云嫔就避开。”
好吧。这是“我”的做派。我听了后不再去想这件事,说到底云嫔怎样想,都与我无关,只要她一直做我不适的事,我就不可能与她主动交谈。
如楚妃选择一般,自是能有多远躲多远。
“丽婕妤与郑才人呢?”我问。
“丽婕妤,是一个口腹蜜剑的女人。自打娘娘进宫后,就时不时为难娘娘,设计娘娘,娘娘之所以能闹出那麽多事,都是经她之手一力促成。娘娘曾经落水,也与丽婕妤有关,她一直看不惯娘娘,令娘娘受了很多皮肉之苦。中宫之所以在阿房宫宫门前掌掴娘娘、罚跪娘娘,除了娘娘初入宫中,本身的确口无遮拦外,更多的还是源自丽婕妤的算计。”或是想到什麽,清尧声音发沉:“后来,除夕家宴上,娘娘因发热没能前去,丽婕妤当衆挑拨,被太妃识破。高修仪三言两语,说起从前娘娘经历的那些事,陛下听了之后觉得有不妥之处,发话调查,这才暴露出她做得那些事。好在陛下也没瞒着,将这些公之于衆,还了娘娘清白,也算是大快人心。与之相比,郑才人无害得多,她性子孤僻,也不爱走动,因着和云嫔娘娘住在一起,不可避免会时常往来,所以和云嫔交好。郑才人之后,还有一个何顺常,她脾性懦弱,寡言胆小,始终住在储秀宫,荻秋阁是她的地方,娘娘可不要小觑她。一个懦弱胆小的人,更容易受什麽刺激而做出种种不瞻前顾后之事,焉知她不会成为别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