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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 施哲 1022 字 3个月前

许谙宸拆了盒子,撕开包装袋给李景攸递了一个口罩,见他戴上就直接往置物架边走了,又扭头问她:“什麽奇怪的事?”

简语晴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看李景攸,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该不该说,最后在许谙宸探究的眼神里低下头去,低声道:“我等你的时候在门口看见李景攸和苏……”

“碰!”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是架子上的一块隔板松动了,带着一堆沉重的垫子砸到地上,扬起的灰尘顿时兜头蒙住了三个人。李景攸和许谙宸戴了口罩,只是迷了眼睛,但还在说话的简语晴没来得及戴,顿时吸进了不少灰,被呛得咳嗽不止。

许谙宸勉强睁开眼,连忙把她拉到房间外:“你没事吧?”

李景攸也跟着他们走出来:“所以说啊,自己的事不要莫名其妙地沾上无辜的人,你看,吃苦头了吧。”

他这话虽然是对许谙宸说的,可简语晴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震了一下,有些惊恐地瞪着他。

淡蓝色的口罩边缘露出一双被灰尘激得泛红的眼睛,也许是长睫毛投下的阴影,那双乌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一瞬不瞬地盯着仍然咳喘不止的她,握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就很快熄灭了,能大致看出短信界面的轮廓。

简语晴的咳嗽愈发响亮。

“行了,拉你帮个忙这麽唧唧歪歪的。”许谙宸没好气地回敬了一句,“你去忙你的吧,等老师回来我告诉他架子塌了。”

“我一个要登台唱歌的人,陪你们两个在这里当吸尘器,我还唧唧歪歪?”李景攸甩了甩头,又用手把刘海上沾的蛛网拂去,轻飘飘地开口,似乎在给建议又似乎在嘲讽,“咳这麽厉害这几天少说点话吧,别为了一点倾诉欲把嗓子毁了。”

许谙宸不满地擡头瞪他:“会不会说话?”

“不会,都说了我是要唱歌的。”李景攸耸了耸肩,慢悠悠拨开听到响动围过来的人群走了出去。

从化妆间也涌出了不少要来围观的人,在一个个乌黑攒动的脑袋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头上多了一圈塑料小夹子的苏林,歪着头不解而好奇地看向门外。

初二的春天,因为表妹的事苦恼到自闭的李景攸跟着王倾走到那间音乐教室前,听完那一曲《月光》,王倾走进去和那个公主头的小姑娘说话,她回过头来笑语盈盈的,说话间也这样好奇地往门口看。

他在她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就因为自卑而迅速躲到了墙后。

而此时……

李景攸把手里的小木片随意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在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眯起眼咧出一排整齐的上牙,是他招牌的阳光笑容。

巨大的幕布缓缓升起,苏林和周济相走到了舞台中央,向台下鞠了一躬。虽然是彩排,但台下已经坐了不少人,七班的同学们坐在一块儿,看见他们一起出来又是鼓掌又是欢呼,带动着其他观衆也鼓掌欢呼起来。

周济相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苏林一眼,果然如她先前说的一样,那双眼睛里毫无胆怯的神色,反而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而熠熠生辉。

也许这就是陈芷瑄兴高采烈地提起好几次的、那个曾经自信骄傲而光芒四射的苏林。

他用手背托着她的手把她领到琴凳前,走回自己的位置,架好琴和她相视一笑,等她的手在空中来回划了三个拍子,闭上眼拉动了弓。

张敏嘉送来的不止是一块松香,还有一盒退烧药。

坐在车里等着那结构简单却高效的物质在体内发挥效用时,他无奈又悲观地再次意识到于普通人而言是寻常的小事,于他是极其愚蠢的行为,而他确实被近日的欣快安乐麻痹了,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个玻璃做的人。

“姐姐走的时候我还是个不怎麽懂事的毛丫头,光是想着‘姐姐死了’这件事,天天以泪洗面。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最后的那几天很平静安详,我也不再觉得那麽痛苦。”张敏嘉说话的时候,面前的车窗微微凝起一层魂魄般的白雾,她把除雾的风速开到最大,那片魂魄很快被吹散了,“她的确为心里爱着的所有人努力过了,所以她对我说既然已经尽力试过,输给命运也没有什麽遗憾的了。”

“她那个时候想到我,也没有遗憾吗?”

从小到大周济相都不是会撒娇卖乖甚至示弱以求安慰的性格,张敏嘉听出他声音里难以分辨的哭腔,有些难以置信,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我姐姐以前是个美而自知自负的人,其实在确诊的头几个月她给了我好几个版本的遗书,让我保管,总说要趁还漂亮的时候赶紧结束。但她后来那样尽力忍耐疾病和治疗带来的痛苦与折磨,是为了多陪你一会儿。也许弥留之际会遗憾不能再多得一些时间,但她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