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林继续伸手去捡,轻轻地说:“这个家呆不得了,我要去陈芷瑄家。”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彻底惹怒了林盼清,她一脚踩在苏林的手背上,疼得苏林叫了一声,右手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站起来尖叫道:“你别一天到晚像个泼妇一样发疯了!”
苏颉之扶起林盼清,厉声道:“苏林!”
苏林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瞪着林盼清:“爸爸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偏要告诉你,我们学校的元旦彙演,我要上台弹钢琴,所以最近我放学后都会留在学校排练,不会好好学习的。”
见林盼清瞪大眼睛要说什麽,苏林很快打断她:“我敢告诉你就是因为我不怕你了,其实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样?再拔我一片指甲?”她说着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要不要我帮你把刀拿来,你干脆把我这一双手都剁了——或者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省得你老是嫉妒我嫉妒得发疯。”
林盼清的面色一白:“你说什麽?”
“我说什麽?我说的不就是你心里想的嘛!你最开始只是把你自己实现不了的梦想强加到我身上,后来你看到我小有成就且乐在其中,你就开始嫉妒我——你嫉妒我实现了你遥不可及的梦想,你嫉妒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你恨得不行,所以就要像外婆毁了你的梦想一样毁了我的梦想!你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错吗?你从来都不觉得懊悔吗?还是你只是在借自己的抑郁症发洩你的嫉妒、你的不甘、你的怨恨呢?你的梦想被你妈妈毁了,你就只会像个懦夫一样瑟缩不前,怨天尤人,甚至报複到你无辜的亲生女儿身上!你永远都摆脱不了你童年的阴影!你这个可怜虫!”
林盼清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忽然抖得筛糠一样,苏颉之忙揽住她,呵斥道:“苏林,不準这样和你妈妈讲话!”
“你不準我这样和她说话,但是你準她虐待我是吧?”苏林擦干眼泪道,“我小时候以为我有个情绪不稳定的妈妈没关系,起码我的爸爸是神智清明的、是爱我的、是会保护我的——可她拔我指甲、砸我钢琴,我血流如注又怕得要死的时候,你在干什麽?你为什麽不拦着她?你为什麽不报警?你一遍一遍地告诉我说她的精神有问题,那为什麽不带她去看医生?为什麽要一会儿红脸一会儿白脸地道德绑架我,让我原谅她?”
“你们明明只有这麽一个女儿,为什麽要这样对我啊?”苏林感觉到温热的血粘稠地顺着她的下巴爬下了脖子,于是擡起红肿的左手轻轻擦了一下,看着那片血迹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会后悔的。”
苏颉之听得心底一阵寒意袭来,忙松开林盼清,上前紧紧抱住苏林:“别吓我啊傻孩子!”
苏林有些厌恶地挣扎了一下,冷冰冰地说:“你放心,我之后还要表演呢。”
“表演之后呢?”
苏林不答,看着面色青白呼吸急促的林盼清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们会去看医生吗?”
苏颉之松开她,连声应道:“会会会,明天我就去看看挂号的事。”
“那就好。”苏林蹲下去把被抖落一地的东西收回包里,起身道,“我去陈芷瑄家住,你们放心。”
也没去管他们有什麽反应,一手把书包背上一手拎着这个包,走到门口穿上靴子出了门。
苏颉之站在那里,叹了口气:“林林长大了。”
林盼清抱膝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大哭起来。
天已经黑了,路灯银白泛青的光把人的影子歪斜地印在地上,把本就瘦高的人显得更细长。
苏林用脚尖抵开单元门,走出去擡头看了看自己家的阳台,发现没有人影,这才往周济相那边走。周济相很自然地伸手去拿她的书包,另一只手把一包湿巾递过来,轻声道:“这个不含酒精,但还是别擦到伤口。”
湿巾在他口袋里已经捂热了,苏林抽出一张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扯着另一边嘴角笑了一下:“你怎麽老是看到我的丑样子啊?”
“你自己觉得丑的样子其实也是好看的。”周济相冰凉的手指在她耳后的疤上轻轻摸了一下,痒得她缩了缩脖子,于是蜷起指节在她的脸颊刮了刮,这才看到她有些红肿的手背,“这是?”
苏林“嗯”了一声:“你在电话里听到我尖叫了吧,被我妈踩的。我其实把心里的怨气沖他们吼出来之后就不难过了,现在想想还有点愧疚。”
“你能说出那些话其实很勇敢。”周济相皱眉牵过那只手,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发短信让你回家给我打电话,只是想有个人陪你可能会好一点,没想去窥探你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