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叫了他十五年爸爸的男人,眼神充满了憎恶与恨意。董一敏将他抱回怀里,也只是哭。哭她的命不好,哭她那儿不靠谱的丈夫,哭自己的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那天之后,梁年一句话也没说,第二天就一个人收拾行李独自驱车离开了龙溪,将董一敏留在了乡下。
董一敏也是这一年破天荒的待到了梁和栋开春上学,而沉寂了近一个月仿佛消失的梁年也终于一个电话打到家里来,说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让董一敏快点收拾行李过来照顾他。
梁和栋则是对着自己的父亲大喊“快滚开!”便一把夺过母亲的手机挂掉了。即便爷爷奶奶和梁和栋怎麽劝说,董一敏也只是说“他已经很多天没好好吃饭了,她心里过意不去。”
走之前还不忘宽慰梁和栋让他中考加油,不要多想:叮嘱爷爷奶奶给梁和栋多做他喜欢的吃食,需要钱的话就打电话过去之类的。在清晨亲自送梁和栋去学校之后,董一敏便执拗的离开了龙溪,前往梁年的身边。
此后的一切似乎都很和平。梁和栋从离家近的乡镇初中成功升学上了城里的二类高中龙溪三中,董一敏在电话里很是开心,说了好几遍“好好好”。还满眼笑意招呼着镜头外的梁年来与梁和栋打招呼。
只是梁和栋并不想看到他的父亲,说不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现在,梁年与梁和栋的关系仍然很紧张。
“没有了,东东。”董一敏的眼神总是很温和,她的手也总是充满力量,那些温暖与力量总会从手里传到梁和栋的手上,坚强而不屈。
“他终归是你爸爸。”总是这句经典的台词,从小到大,这句话好像总是从母亲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只要说出这句话,任何干戈都会化为玉帛,所有的过错都会被原谅,所有的委屈都会消散于这轻飘飘的这一句话。
梁和栋将手从董一敏的手中抽出来,直勾勾的望向自己的母亲,他的声音带着忍耐却又强硬:“如果他再打你,我一定会亲手把他送进牢里。”
似乎他的话有些吓到董一敏,董一敏完全愣住了。恍了好半响,才重拾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我们东东长大了啊。完全变成大人啊。”
一连着说了好几遍,对着梁和栋喃喃自语。可能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董一敏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泪眼朦胧的抱紧梁和栋,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妈妈的东东长大了啊,妈妈的好东东哟。”
梁和栋紧紧的抱住母亲,感受到母亲的怀抱里传来的悲伤与委屈。
直到奶奶来敲门说吃饭了。董一敏才缓缓松开梁和栋,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一年就窜到一米七的梁和栋,虽然脸庞仍然稚嫩,但整个人也明显看着慢慢成熟起来。
“东东,为了你,妈妈什麽都能做。什麽苦能吃。只要想到你,妈妈什麽委屈都无所谓。”她的眼里还带着水雾,却仿佛闪着光芒,那麽刺眼,好像这世间所有的困难都不能将她击倒。
梁和栋闻言,暗暗握紧自己的拳头。
可我并不想让你吃那麽多苦,也不想让你受那麽多委屈。他的嘴巴几欲张开,却怎麽也没能将这句话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软弱而坚强的母亲十分倔强,她几乎执拗的坚守着自己的信念,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爱着爸爸,爱着这个小家。
为此,她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都值得,这是她爱的方式。
——
第二天大年初二,早上吃完团圆饭后,属于大人们的休閑时刻也随之而来,大姑们积极上门,吆喝着久不在家的梁年夫妇前去打牌。
“我就不去了。”董一敏笑着招呼着上门探望的亲戚,忙前忙后的斟茶,引他们进来坐坐,聊聊家常。“让梁年去吧。他一年到头也打不了什麽牌的,估计也想打。”
送走了準备搓牌的梁年一行人,其他各家比较熟络的嫂子和媳妇们也上门来,聚在梁家门口,两三盘瓜子,围着说起话来了。
太阳很好,照着门前的小溪波光粼粼的,引得人眯起眼睛。在衆人的笑声里,一切都很轻松、恬静。被簇拥在中心的董一敏也很开心,光打在她的脸上,笑意从她的眉眼溢出,看起来那麽幸福。
对啊,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妈,我进屋休息了。”梁和栋帮着将家里所有的椅子都搬出来了才开口,在她们一声又一声“你家东东真懂事”的夸赞下回屋。
嘭——门被关上了。
虽说并不能完全断绝声音,但总归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