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遗恨的毒又岂非常人能解,纵使是各地名医也无从下手,况且毒已深入肺腑,无力回天。锦觅拿起一旁放温的茶水轻啜一口,笑着看向眼前紧皱眉头的褚谦礼,“谦礼哥,皱起眉头可就不好看了,宋锦觅本该死在那一场大火里,如今我能多活这些时日完成自己的心愿已是额外的恩赐,谦礼哥不必内疚,即便是重来一次,我也会去救师父,我谋划这麽多年,本也没想最后能活着。”褚谦礼单膝跪在锦觅面前,紧紧握着锦觅的一双手,“可我想你活着,想你能高高兴兴地活着,想每一天都能看见你的笑颜,想你…”锦觅伸出手指抵在褚谦礼唇前摇摇头,“谦礼哥,我们多年不见你能送我一屋的木兔子,我感激不尽也很珍惜这份情谊,可剩下的日子里我还有最重要的事要做,至于其它,本不在我的考虑範围。”褚谦礼低低笑出一声,却透尽悲哀无奈之感,“好,只要是阿锦想办的事,我定是要帮阿锦办成的。”锦觅遮住眼,嘴唇中缓缓飘出一句话,像青烟一样一吹就散,“谦礼哥,我不能回头,也不能输。”可褚谦礼听到了,他拉下锦觅遮住眼的手,眼神郑重,“那就不回头,我陪你一起往下走。”
赌约作废,监国之行
安亲王府,锦觅抱剑站在檐下,看着那一场雨从淅淅沥沥到倾泻而下,耳边仿佛又传来了娘亲说让她往里躲一躲的声音,小灼辞软软糯糯地唤着阿姐,阿爹撑伞的身影从院内出现,手里提着她爱吃的糖炒栗子。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锦觅喃喃出声,“如果能回到从前就好了,我真的,好想你们。”眼前突兀出现一方手帕,锦觅一怔,忙用指腹擦去眼泪,“世子见笑了,我过来看望义母,和义母说了会话,便想着来找世子,却不想遇见了这场雨,听着听着就分神了。”顾子恒手指微微蜷缩,收回帕子,“为什麽哭?”锦觅暗暗捏紧袖子,“没什麽,不过是想起了从前大家都在的时候,不说这些,我找世子是想说赌约作废吧,我想了想,我这样的人不应拘于四方天空,还是沙场适合我,就算要嫁,那也该是与我同行非我不娶的人,世子便权当之前是我玩笑了。”顾子恒松了一口气,却又感觉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人。锦觅眼眸低垂,盯着石板上溅起的水花,“还未曾恭喜世子与如月郡主喜结连理,我没有什麽贵重物件可送,就祝世子的大婚一切顺利,婚后生活圆满。”说罢提剑迈入雨中,也未曾听见顾子恒的那句低不可闻的“阿锦,是你吗?”
府外,锦觅刚出府就与持伞而立的暗一眼神对了个正着,锦觅心里直打怵,直觉暗一知道了自己中毒一事,果不其然,刚回小院,暗一催促锦觅换身衣服后就开始了把脉,良久,暗一收回手指,“听说你今晚要去监国府上,我跟你一起去,为防万一,我给了阿销一包研磨的夹竹桃粉,若是他不肯如你所愿,那我们便帮帮他。”锦觅眼神一亮,莞尔一笑,“就知道哥对我最好了,谢谢哥!”暗一伸手摸摸锦觅的头发,语气一变,“等事了之后就给我安心待在小院,没有我的首肯,哪也不準去。”锦觅瘪瘪嘴,複又笑得安然,乖乖点头回应。
等天色渐黑,锦觅便去了监国府,只是先去见的是如月郡主,未待林如月说话,锦觅便率先拿出了一对镯子和一枚玉佩,“想必郡主认得我,之前在街上见过一面,世子当是也跟你说过我的身份,王妃乃我义母,我今日过来是帮世子送两件东西,这镯子是世子小时候送给宋小姐的,这玉佩是王妃传给未来世子妃的,后来也送给了宋小姐,听说郡主称自己就是侥幸逃生的宋小姐,大婚将至,我便来将这两个物件归还给未来的世子妃。”林如月上前紧抓住锦觅的手,“你如何晓得这些,又哪来的这镯子和玉佩,你到底是谁,来此有何用意?”锦觅低笑出声,轻拍了林如月的手以示安抚,“郡主不必惊慌,我说过,我找郡主只是来归礼,冬日郡主送的那些棉衣,也有一件分到了我手中,郡主是仁义之人,我代边关将士感谢郡主的赠衣之恩,只是还烦请郡主代为引见一下监国,我也有东西要给监国一看。”林如月手指摸索着玉佩的纹路,“你应该是真正的宋小姐相熟之人吧,是我一时糊涂,冒领了她的身份,这是我此生唯一有愧之事,我带你去见父亲。”
监国府书房,林诚挥手让下人下去,只留化名卓然的云销留在身侧,一手拿着茶盏,一手用茶盖划拉着,“不知雷霆大将军来我监国府所为何事?”锦觅自顾自倚坐在椅子上,从袖口掏出一沓誊抄的纸,“不过是来跟监国谈一笔交易,就看监国愿不愿意了?”林诚挥手让云销从锦觅手中接过那一沓纸,愈看愈惊,挥手将茶杯摔落在地,慌然站起来盯着悠然自得的锦觅,“你究竟是何人?”锦觅掏出匕首轻轻敲着桌边,“七年前,一场大火,侥幸逃生之人。”林诚瞳孔一震,后退几步倒在椅子上,“右相一家六口明明俱死,宁公公亲口报与陛下,你是何人?”锦觅嘴角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摸了摸头上红檀木的簪子,“监国莫非不知,江南柳家有一家珍宝铺,专卖店家亲手刻的一些首饰,而右相与其夫人在江南亲手刻了一支红檀木的簪子送给当时年仅七岁的右相千金宋锦觅,说起来那根簪子和我头上这支毫不相差。”林诚手指着锦觅,颤出声,“你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锦觅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用匕首把林诚的手指按下去,“监国莫不是老糊涂了,陛下才赐了雷霆大将军一块免死金牌,素闻监国对如月郡主宠爱非常,可我怎麽听说如月郡主对人宣称自己是当年的宋锦觅呢,你说若我告诉郡主,她的父亲就是那一场大火的幕后兇手,她还能安然占着这身份吗,她与安亲王世子的大婚可还能如期举行?”林诚握紧的手颓然垂下,“你想如何?”锦觅轻呷一口茶,用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火。“凭我手中的证据,足以致你死罪,郡主也会受牵连,郡主曾为我边关将士捐衣,我可以放过郡主,但我要你在郡主与世子大婚之夜,亲手放火烧了这监国府,凡是参与的人都得死在这一场大火中,包括监国你。”林诚目光呆呆得盯着桌上逐渐消散的水迹,“可否延缓几日,等月儿归宁之后再行此事?”锦觅眼里薄凉,擡步向外迈去,“不如监国试试,我能不能让郡主死于大婚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