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多久,他们的努力就又一次被疫情打断。二月初农历年伊始,疫情在香港卷土重来,确诊病例一路高升,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在几乎全民都打过疫苗的情况下,如此高的感染率让人难以置信,一时间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安全的。a&b 要求员工在家办公,超市里的新鲜蔬菜、肉类、大米和卫生纸又被恐慌的市民们一抢而空。
在家办公的第一天,戴文给乔安打了电话。两人分手以后,戴文一直没有放弃她。每天就像情侣一样,给她发各种消息,分享着自己的生活,吐槽着工作上的难处。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说一些感性的话,类似于“想你了。”或者是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的种种经历,有的时候他会给她发一些歌曲的链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乔安统统都没有回複。但是戴文打电话进来,会不会是要聊工作呢乔安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
“我要回内地了。”戴文说。
乔安思考着这件事和自己的关系,没有说话。沉默片刻,戴文又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不要。”乔安回答。
“现在香港已经没办法呆了。尹律师想回去,我也想回去。”戴文说,“在内地,生活不受疫情的影响,而且随时都可以见客户。这样不比在香港关在自己家里要好吗”
乔安没有过多解释,答道:“我不去。”又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戴文那边有半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乔安差点以为电话断了,才听到他说:“你这个人…你就一点都没有留恋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吗”
乔安心里当然是有诸多留恋。在和戴文恋爱前,她一个人过得很自洽。但是戴文闯入了她的生活后,改变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深夜有人相伴回家,遇到困难时有人可以随意吐槽求安慰,周末的时候哪怕是加班也有人陪着,在旁边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生活琐事。这些事情在两人恋爱期间完全不需要过脑子,但是分开以后,乔安才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空落落的,好像一个被搬空了的房间。她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什麽也不缺,戴文为什麽可以硬生生地在心里创造一个需求,离开了以后好像在她心里挖了一个大洞,连血带肉地刨去,给她剩下了一个残骸。
但是留恋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原谅戴文,也不意味着她愿意複合。她这个人记仇,越是痛苦的回忆,就越记忆深刻。想到戴文和尹荷在微信上谋划着如何加害于她,她依然气得咬牙切齿。她偶尔也会反思自己是否太过较真、太过精神洁癖,但是她依然觉得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原则性问题。
于是她挂断了戴文的电话。
第二天,乔安从朋友圈里看到了戴文和尹荷回内地的消息。他们选择直飞上海,在上海隔离,之后再回京。然而在他们隔离期间,疫情在上海爆发,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就进入了全城封锁的状态。乔安一颗心提着,每天都关注着上海的消息,比对香港疫情的关注更加上心。她偶尔会想,尹荷神通广大,戴文跟着她肯定也不会吃亏,说不定还能享受一把特权的好处。但是戴文和尹荷谁也没有再发朋友圈,乔安没有再听到他们两个的消息。
此时疫情已经进入第三年,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反而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进行了一次快速的扫蕩。这一轮疫情的影响在香港持续了两个多月,乔安认识的人不断地有人中标得病。有人低烧几天迅速恢複健康,有些人高烧过后陷入长期的虚弱。乔安偶尔会觉得疫情是对整个大环境以及低迷的市场情绪的某种映射。
四月份,香港疫情的警报解除,a&b 的所有律师重新回到办公室里。
这天,乔安接到谢莉的电话,让她到办公室一趟。
乔安敲开谢莉办公室的屋门。谢莉的办公室春光正好,角落里的发财树似乎因为太久没人浇水而枯萎了。乔安看到那棵树,情不自禁地想到戴文家里那一棵。那是她和戴文在去年春节的时候买的,在她去年回内地前,还曾经想尽办法给那棵树浇水,确保在她离开的时候那棵树不会因为缺水干死。也正因为这个,她发现了在角落里戴文用来发微信的 ipad,才了解到戴文和尹荷对于丰收项目调查的计划。
她擡起头,看到谢莉坐在办公桌后面,沐浴着阳光。或许是因为疫情期间来不及剪头发,谢莉的头发长了不少,淩乱地披在肩上。
“你找我”乔安坐在谢莉对面。
谢莉回答:“你知道,给 junior 的年中 review 快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