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什麽是不是‘开小差’了”乔安妈妈说,“哎,你们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脑筋死得很。我告诉你,没有哪个男的会真的对你一心一意,就算你长成大明星那副样子,人家还是会偶尔分分心的。更何况你还不是个美人。男人都是这样,天生就是会到处留情。你要学会有的时候松松手,关键时刻紧一紧链子。男女之间的学问大了去了,你得要拿出精神去钻营。”
乔安听得简直想笑。她说:“他没有分心,但是他工作上在背后捅我刀子。”
“那他害你丢工作啦扣你工资啦”乔安妈妈问。
“那倒是没有…”
“那算什麽人家和你做同事,搞点小动作,很正常是不是现在竞争那麽激烈,越是上进的人就越会搞事情。”乔安妈妈说,“男人有上进心你还不高兴吗你现在既没有丢工作,也没有扣工资,说明人家没有真的想害你。你这个人不能那麽刻板。”
乔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随口乱说:“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具体是什麽我不能说。这种事情出来,任何人都接受不了。我只好和他断了。”
头七过后,她的假期结束。老家的生活让她厌倦,每天和亲戚频繁的社交让她十分怀念挤满陌生人的香港。然而她答应过谢莉会在内地工作一段时间,代替谢莉去见内地客户。于是她去了 a&b 的北京办公室。所里给她安排了住处,在公司附近的一个酒店式公寓。秘书提前联系好,她拎包入住。休息了一个周末,周一上班。
乔安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北京工作过。在疫情前固然有很多出差的机会,但是谢莉总把她往二三线城市打发。深秋回到国贸,一擡头看到晴空之下的大裤衩,她忽然有种时光倒转的错觉,似乎她又成了那个还在读研的小姑娘,换乘几班地铁来上班,走进写字楼里看着锃光瓦亮的地砖都觉得心生敬畏。那个时候她在 & 实习,林延在四大上班,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一个月也没有两万块,但是似乎就是觉得心气很高,觉得日子特别有奔头,前景特别美好。她这样觉得,她知道林延也自视甚高,觉得有朝一日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她刷临时卡进了办公室。行政给她安排了办公室,又带着临时配给她的秘书来办公室和她认识。秘书刚走,戴文就出现了。他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色的坎肩——他在香港从来不这样穿,看来这是北京办公室特有的穿着习惯。他走进来,步伐轻快,眉梢眼角带着盈盈的笑意,一伸手就关上了玻璃门。北京办公室玻璃门磨砂纸面积比香港要大,隐私很好。门一关上,外面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麽。
“我来看看你。”戴文左右打量着,视线慢慢落在她身上。
乔安本来想好按兵不动,不和戴文摊牌。她很想看看戴文在她面前,到底能演成什麽样子。
但是看到戴文人走到眼前,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她只能从戴文的表情和反应中倒推她自己的样子。戴文脸上的笑容消失,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好看,但是也只能如此了。她从来不擅长僞装自己,见了面就只能坦诚相待。
她问:“你就没有什麽想告诉我的吗”
戴文捏了捏眉心,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a&b 的办公室设计都很相似,一张桌子,里面一把椅子,外面一把椅子。在香港办公室的时候,戴文曾经无数次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姿态放松,四肢舒展,谈笑风生。可是现在他皱着眉头,姿势紧绷。
他问:“你指什麽”
乔安轻笑,“你装什麽你对不起我的事,你以为我一直不知道吗”
她话说出口,忽然疑从心生,好像地板震颤的时候,才忽然发现自己立于危墙之下。戴文对不起她的事,可能不止这一件。他太会隐藏,就像和尹荷串通栽赃她的事,也是她机缘巧合才发现。上天待她不薄,设计出种种精妙的机关引她看清事实。要不然,她真的会一直蒙在鼓里。
可是戴文摊开手:“我没有做过什麽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盯着他,几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表情,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微小的动作、眼神里的任何波动。但是她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他似乎真诚而困惑。她只好给出提示:“对丰收项目的调查,恐怕一开始不是针对我吧!你和尹律师是怎麽商量的,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她一开始本来只是想语气平静地说出来,但是话说出口,她音量就越来越高。最后一个音吐出来,她胸膛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