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确实没有权利。”乔安说,“我只是很想给你另一个选择。”
“另一个选择”戴文讶异地问,随即,他似乎才意识到乔安的意思。
“今天可能是个黄道吉日吧。但是有没有可能这个黄道吉日,对你来说不仅仅是意味着文馨,还有可能意味着我呢你断不掉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断掉。你被困在过去,我可以帮你往前看。” 乔安深呼吸,继续道:“而且,如果你对我一点也没有意思,我也不会冒失地说出这些话。”
乔安仔细地盯着戴文的表情,戴文很明显在犹豫和挣扎。
最后,戴文说:“你喝多了。”
乔安低下头,笑了笑。她松开了戴文的手,手掌摊开向上。
“什麽意思”戴文狐疑地看着她。
“我的包。”乔安道,“给我。”
戴文从善如流。乔安接过包,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戴文在她身后叫她,但是她没有回头。她没办法就这样再面对他。
走了一段,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戴文的身影早就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乔安出了地铁,穿过置地广场写字楼。她小时候一直以为香港是个不夜城,但是真的来了,才知道不夜城可能只存在于兰桂坊之类和她无关的灯红酒绿的地方。而这些写字楼、商场,都早早地关门熄灯。至少远远比她下班要早。
她也知道在写字楼的楼上,印刷商里还有无数项目在努力地準备着交表或者印书,律所里还有很多律师加班加点地工作。她或许也曾向往或这样的生活,高档写字楼仿佛也给她带来了光环,忙碌的工作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可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却不再确定到底这样的生活是成就了自己,还是定义了自己,或者困住了自己。
从置地广场出来,一月末的冷气裹在鹹腥的海风里扑面而来。乔安裹紧了大衣,漫无目的地沿着长长的廊桥往海边走去。一路上,成群的学生、依偎着的情侣、结伴而行的年轻女孩与乔安擦肩而过。
这是一个晴朗的冬夜,维多利亚港湾上空飘着大朵的流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海对岸是灯火炫丽的 i 大厦,海面上还有游轮在飘蕩着,乔安站在码头旁边,听着耳畔人群的歌声、笑声,那麽喧嚣,那麽快乐。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内心沧桑而疲惫。就在这一刻,难以言喻的孤独感骤然袭来,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瞬间把乔安里里外外淋得湿透,她几乎喘不过起来,仿佛濒死的鱼,要努力地张开嘴呼吸——可是她张开嘴,却只尝到自己眼泪的味道,鹹湿、苦涩。
有那麽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不该放戴文走!如果戴文还在就好了!如果能和戴文牵着手看这夜景就好了。她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那点脸面,把戴文放走。
可是如果身边是戴文又有什麽区别呢她指责戴文追逐文馨,只是因为不愿放手过去的一个美好的泡影。但是戴文对她而言又算是什麽是洪水中的一根浮木,还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追逐他,抓住他,握住他的手,在他的微笑中倾听自己心跳的声音,证明自己还没有被葬送在上一段失败的感情里,也没有彻底淹没在日複一日、周而複始的生活里,任凭自己面目模糊,逐渐成为签名档上一个冷冰冰的名字。
但是爱情是什麽
心动可以是庸俗的,钟情可以是恶意的,依恋可以是病态的,陪伴可以只是惯性。他们都好像是爱情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或许爱情,本身就是一个虚假的概念。
而乔安自己的感情,也是同样的单薄和虚僞。
或许她对戴文的心动,本质是希望他可以把她从无趣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这是一种消遣,她把这个消遣看得很重,希望它可以赋予她生活的某种意义。
戴文也是同样的无聊。他们都如同想要抓住浮木一样,抓住自己触手可及的寄托,唯一不同的是,乔安想要借此甩掉过去,而戴文想要借此留住过去。
海鸟低低飞过海面,游轮停靠码头,一伙喝得半醉的鬼佬穿着礼服下船。卖艺人唱起了情歌,鬼佬们在码头上跳起了舞。
乔安站在码头旁,对着一片秀丽而璀璨的夜色,泪流满面。
第三十八章 终身大事
“爱情是舶来品。”左伊说,“在咱们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多少年的历史。你想不明白太正常了。”
大年二十九,左伊全家老小都在海南度假,背景音里一片嘈杂。左伊的声音在噪音中若隐若现。
而乔安也开始休假。她先飞到省会,然后再转火车。火车上信号不怎麽好,左伊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