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莉终于摸清了对话的走向,帮腔道:“哎,我最烦这种见钱眼开的律师,一门心思都放在别处,哪里有什麽余力去钻营法律问题”
“这倒是有失偏颇。”尹荷立刻否定,道,“律所合伙人哪有不爱财的不喜欢钱的合伙人,缺乏基本动力,肯定不会是好合伙人。而且我们做的这些资本市场项目,又不是什麽 rocket science,还要每一天做科学探讨。只不过凡事都要有个度。”
戴文道:“没错,威廉程就走到了天平的另一端。”
“哎,真希望到时候别和他们做对家。”谢莉讪笑道。
尹荷又说,“我呢,确实不欣赏威廉程这个人。但是我也不怕和他做对家。我知道有很多律师,喜欢抱怨对家律师的水平差,合作起来困难。但是我们作为律师,选择合作对象的机会不多。项目上的中介是谁,都只不过是项目进程的一部分。”
她这长篇大论的一番输出,很明显是对谢莉有诸多不满。乔安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尹荷与这个威廉程有什麽深仇大恨,而谢莉非常不合时宜地提起这个人,还很不知趣地夸赞他“青年才俊”。
乔安怎麽也没想到尹荷会是这种性格,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坐在尹荷身边的谢莉显然也十分慌张。乔安求助地看向戴文。
“你们要听歌麽”戴文问,“今天早上四点多就起起床了,我实在是有点困。”
“听呗。”尹荷疲惫道,“这漫漫长路的,大家都补个觉。”
戴文问,“你们有什麽想听的麽”
几人都说随意。戴文便和司机交涉,片刻,车厢里就回蕩着轻柔的钢琴曲。尹荷打了个呵欠,往后靠了靠。谢莉也显然是松了口气,僵硬的肩膀沉了下去。
等到两位合伙人都睡了,乔安也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脸转向一边,额角贴着冰凉的车窗,眯着眼看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忽然腿上一沉,她转身一看,是戴文在她腿上放了个靠枕。
乔安压着声音道:“哪来的”
戴文小声答道:“车上的。你没看老板们都自己枕上了麽就你傻。”
乔安往前排望去,果然谢莉和尹荷都各自抱着枕头。她对戴文一笑,感激道:“谢了。”
“谢啥呀,都是一个公司的。”戴文摆摆手,又指着乔安座位前的袋子,“车上也备了水,你别渴着自己。”
乔安出门前没喝水,确实有些口干舌燥。她从座位前取出司机準备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想到戴文的体贴,心里却忽然觉得挺不是滋味。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有一条未读,是戴文十分钟以前发给她的。
戴文:困不困你脸上怎麽挂着那麽大的黑眼圈
乔安心里好像被什麽挠了一下。上一次有人这麽仔细的关心她,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胡思乱想着,戴文明明有女朋友,何必又这麽殷切。但是转念一想,戴文也不过是细心人好,这本是无心之举,偏偏被她放在心上了。
乔安把手机锁了屏,把脸扭向一边。有了靠枕倒是也不需要用额角去顶着车窗了。她闭了会儿眼,感觉清晨的阳光带着点温度,透过黑色的遮阳贴照在她的眼皮上,颈边靠枕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皮肤。她心里烦躁起来,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座位那头的戴文,只见那人正仰着头,抱着手臂睡觉,领口松了一粒扣子,脖子伸得挺长,在喉结处有个漂亮的折角。
乔安的目光回到手机屏幕上,顺着对话框往上划了划,一目十行地扫过两个人不到一周的各种閑聊。戴文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也可以说是落落大方。除了偶尔会冷不丁来一下这种戳心窝的体贴,他很少在聊天的时候代入什麽私人情绪。乔安心里败下阵来,对自己的悸动一阵鄙视,回複两个字:谢谢。
第六章 鹅飞狗跳,鹅犬相闻
乔安听盛银的 david 隐晦地暗示过,这个项目的啓动大会“非常不一样”。虽然做好了心理準备,但是到了现场还是大受震撼。
大多数项目的啓动大会都安排在公司总部的会议室。但是这个新项目啓动会的地址在珠海郊区的一个偏远的园区。乔安下了车,放眼望去,崎岖的土路,望不到边的果园,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
粪臭味。
“什麽鬼地方。”尹荷皱了皱鼻子评价道。
乔安迈出一步,细细的鞋跟陷进稀烂的泥土里。戴文细心地发现了,扶着她,道:“这条路上全是泥,你走边上的木板。”
土路的一侧确实有一条细细的木板路。乔安踩了上去,鞋跟又陷进了木板之间的缝隙。她龇牙咧嘴地把鞋子从木板之间拔了出来。九月的珠海天气还很热,整个人已经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