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得不得了。”李蓝表情口气都夸张,“好啦,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同情。我自己选的男人,当年没人逼我,所以事到如今,我愿赌服输,我认。”
周然沉默不语。
“周然,我得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始终没对我说‘唐元对你很不错了’,‘想开一些,’‘忍耐一点’,‘这事儿没什麽’这种屁话的朋友,所以我一直觉得,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李蓝说,“不过我还是看错了。你跟他,没什麽区别,一路货色。”
周然之前心下尚有几分忐忑,不想看到她憔悴的现状,也怕稍有不慎就刺激到她。现在被她中气十足地骂一句,反倒笑了:“你该不会只是为了要骂我几句才专程与我见面的吧?”
“那倒不至于。我这次行程本来很紧,但现在航班突然延迟几小时,干脆见个朋友说说话。难得你这大忙人有空理会我。”
“难得你想见朋友时第一个想到我,我怎麽敢没空?”
“别自我陶醉了。你也知道,在这儿我一共就三四个熟人,路倩这人你们在一起时我都没待见过,何况现在。至于晓维,我很怕她见到我以后感触太深心情不好,更怕我见到她以后会忍不住说一些事儿让她心情更不好。算了吧,何必呢?”
李蓝这一番话夹枪带棍话里有话,周然心里明白,也不好作回应,装愣充傻地岔开话题:“你对新环境还适应吗?彤彤喜欢国外吗?”
“你这转移话题的方式很不高明呀。”李蓝一点也不给周然面子。
“你想说什麽就直说,别旁敲侧击,都不像你了。”
李蓝边点头边吸空一杯红茶,又招呼服务员给她再续一杯。“我也发觉我最近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比方说,我现在特不厚道,瞧着报纸电视上别人家的破事儿心里就幸灾乐祸,我还特别想看看肖珊珊小姐的运气会不会跟唐元先生的那位新夫人一样好,更想看看你家晓维会不会比你唐大哥的糟糠妻,也就是在下我,更深明大义。”
肖珊珊的名字还真的让周然理直气壮不起来,他本身不是个愿意解释的人,李蓝这个直性子又很明显地在借题发挥,他索性就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我们换个话题。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系的那个杨主任……他老人家上个月离婚了。哎哟,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还有,你有没有办法让小孩子喜欢算术?彤彤特别讨厌上数学课。”
……
李蓝来得快走得也快。周然一直送她到候机大厅,她临走前祝福周然与肖珊珊幸福如意。
周然忍不住说:“你够了吧。我现在跟她没关系了。”话出口后他又觉得没必要,他又不需要向李蓝交待什麽。
李蓝说:“哎哟,是吗?……那可就更有意思了。哈哈。”
周然回去的路上有一点闷闷不乐。
他与李蓝其实很熟,大学时同系同届,一起组织过社团活动,一起做过课题,也算是有多年的革命友情了。后来李蓝成了唐元的老婆,关系就渐渐远了。因为周然认为朋友的妻子以及妻子的朋友,都该保持安全距离,即使他与她们已熟识多年。
李蓝个性爽快洒脱,有什麽说什麽。唐元高调纳妾那件事,在周然的想法里,她既然没与唐元一拍两散而选择了忍让,就一定是想通或者不在意了。今日与她相见,证明他的想法出了错,她状似不经意,其实在乎得很,一边迁怒一边又欲言又止遮遮掩掩,整个人也刻薄起来,总之和她以前大不一样了。周然觉得很惋惜。
想到这里,他难免会想到与李蓝的个性截然不同的林晓维。多年前,对厨艺很有兴趣的唐元有一回在酒后曾总结说,李蓝的个性是大火爆炒,脾气大消的也快,晓维则是小火慢炖,是在爆发前完全不动声色没有变化的那种。
别人几眼就看透的一个事实,他却在七年的时间里彻底无视了,周然很感慨。他突然想给林晓维打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却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才响一声又挂掉。
他又想到肖珊珊,若非李蓝今天提及,他已经好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因为李蓝对她一提再提,周然早就在脑中迅速作了无数个假设,除开李蓝挖苦讽刺找碴的原因,莫非肖珊珊近来发生什麽事情了?
周然正转着这样的念头,晓维的电话恰好打回来。正开车的周然低头一看到她的名字,手中方向盘居然歪了一下,险些把车开到另一条车道上。先前他正为李蓝惋惜,又对晓维惭愧,偏在脑中浮出肖珊珊名字的时候,妻子的名字就这样从手机屏上跳出来。周然难得地心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