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要抓狂的是,为什麽各种危机情况都会送到她面前?不过再想想都地震了,房屋坍塌地面开裂,来的能是小伤吗?
刚刚还在讨论双胞胎兄弟小名到底是叫拥军爱国还是叫爱党爱民的医务人员全都忙碌起来,原本是衆人关注焦点的小家伙跟産妇也得紧急转移,由刚来的这辆车转运到火车上去,助産士负责在旁边看着。
余秋跟马医生还有普外科的贾医生则瞬间化身为icu大夫,立刻开始进行失血性休克的抢救。
所有人都满脸严肃,刚才的欢欣鼓舞一扫而空。
想想看,假如一个病人的临床诊断是:左肱骨中段开放粉碎性骨折合并肱动脉断裂缺损;左肘开放性损伤桡骨小头脱位,肱骨外上髁骨折,大面积皮肤缺损;左前臂中段完全性离断伤。当然现在还要加一个失血性休克,无论哪个医务人员都没办法保持好心情。
送解放军过来的青年工人还在焦急地问:“大夫,他的胳膊能保住啊?”
余秋头也不擡,根本顾不上多解释:“现在的重点是保命。人死了就是胳膊接上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几个工人都急坏了:“那人活着胳膊没了怎麽办?”
余秋冷静的很:“那也比死了强。”
工人们傻眼了,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件错事。折腾了这麽长时间,反而让这位解放军同志情况更不好了。
年纪最小的那位工人师傅眼睛立刻红了:“孙斌同志,我们对不起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们,也不会害你这样。”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再仔细看那张苍白的脸,隐隐约约的倒是与记忆中的面容融合到了一起。
那工人师傅还在哀求:“大夫你帮帮忙唉,他也是你们江县人。”
余秋问马医生:“现在几点钟?”
马医生看了眼挂表:“夜里十二点半。”
余秋估摸了一下时间,地震发生的时候大概是晚上七点半再过点儿,那这人胳膊被机器绞断,应该差不多不到八点钟,距离现在4个多小时。
感谢汽车,让他们这麽快就抵达了这儿。假如不是他的情况太糟糕,也许直接送鞍山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那几位工人都看过电影,晓得断肢再植有时间限制。听大夫询问时间,他们立刻激动起来,反複强调:“现在还不足8小时。”
这也是他们为什麽一路拼命开车的最主要原因。
余秋不敢让他们抱太大的希望:“现在先处理休克,他的身体情况不行的话,什麽手术都没办法做。”
失血性休克的处理原则十分明确:抢救生命第一,保护功能第二,先重后轻,先急后缓。外科首要处理原则是止血,液体複苏则是内科治疗的关键。
余秋迅速做了骨髓穿刺,保证液体能够顺利地输入,又大声喊着这位已经要陷入昏迷的解放军战士:“孙斌,你听我的,你必须得好好活着。你的身体状况要是好一些了,我就给你开刀保住你的胳膊。要是你身体状况好不起来,那这手术也没办法做了。你老婆程芬已经生了,我给她接生的。她跟孩子情况都好好的,现在已经抵达了沈阳。你要加油!我希望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团聚。”
这话像是一针强心剂,年轻战士脸色瞧着都好了点儿。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灯光的作用。
眼下的条件,余秋根本不可能做断肢再植术。患者的身体状况极其糟糕,完全没办法耐受长时间手术。也许胳膊还没接上去,他人就已经没了命。
余秋想要做的是断肢异位寄养,简单点儿讲,就是将它被切掉的左胳膊彻底清创后寄养在身体其他部位上,比如情况良好的右胳膊或者腿,甚至是在肚子上,由寄生部位提供生长支持,使得寄养的左胳膊成活。等到患者全身情况恢複良好,可以耐受长时间手术后,再进行寄养肢体原位回植。
这麽做可以大大减少眼下的手术风险,并且尽可能降低术后感染发生的概率。最重要的是因为可以用最快的时间恢複断肢血供,可以有效保护离断肢体的生物活性,有助于二期术后肢体功能恢複。
在2019年,这已经是一项相当成熟的技术,基本上三甲医院都有条件开展。最大的难处是争取病人的理解配合,毕竟异位寄生看上去相当怪异,腿上长了手,瞧着跟个怪物一样,很多人心理上接受不了。
孙斌却没有任何意见。
这个坚强勇敢的新手奶爸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他希望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胳膊。他声音虚弱:“我得留着胳膊,我还要训练打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