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上没人搭理她,胡二姐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她瞧见周医生等人的背影,随手一指:“那他们吃的这个给我来一份吧,我也就不挑剔了。”
说着她跟给了别人天大的恩赐一样,直接在凳子上坐下了,理所当然地等着人把吃的送到她手上。
胡二姐等了半天没有人给她拿吃的,她顿时不快:“快点儿啊,我还要上工上学呢。”
昨天她消毒了一晚上的东西,从头到尾忙得不歇火,累都累死了。她就搞不明白了,不是说计划生育吗?为什麽还有这麽多人生孩子呀?真是讨厌。
余秋笑了起来,回头问胡杨:“你姐姐的伙食费怎麽算呀?是记在你的工分上还是怎麽着?我倒不知道,原来你还得负责养个成年的姐姐。那以后相看媳妇的时候,我可得跟人说清楚了,你有家累。别人家姑娘嫁进门了,还得跟你一块儿养你姐。”
胡杨阴沉着脸:“她管她的,跟我没关系。我还要成家立业呢,我管好我自己就行。”
余秋点头:“那就行了。”
她擡起眼睛,看着胡二姐,“我们在这张桌子上吃饭,都是交了口粮的。我们每个月补贴的粮油蔬菜鱼肉,都在这张饭桌上。家里头来了客人,招待十天半个月都正常。可放在哪个地方也没有成年累月住在人家,白吃白喝的道理。”
胡二姐跟点燃了的炮仗一样,疾言厉色:“那你的意思是不给我饭吃了?”
余秋面带微笑:“怎麽能呢,社会主义新中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饿死。不过像你这样的懒汉,最多也只配吃返销粮。”
胡二姐差点儿跳起来:“我才不吃返销粮呢,就跟刷锅水一样,吃了会死人的。”
余秋冷笑:“你能不能不要信口雌黄,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怎麽说话跟放屁一样。返销粮吃了会死人,你吃了不好好的活着吗?你假如没吃过,那你怎麽知道它是个什麽味儿啊?
说话做事过过脑子,要是不想暴露你的浅薄无知,那就好好闭上嘴巴,别在这大放厥词。”
果然是一样米养百种人。真不晓得这位胡家小姐到底是在哪儿养出了这一身小家子习气。明明她父母看着也算是开明爽朗的人。
胡二姐气得七窍生烟,声音也尖利起来:“我是社员,社会主义新中国,你们居然还剥削虐待我。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让我吃返销粮,这不公平。”
“要是懒汉跟辛苦劳动的人都吃的一样喝的一样,那才是真正的不公平呢。”
余秋目光锐利,“社会主义更加不能出懒汉。社会主义是搞生産的,是要好好建设国家的,社会主义鼓励人民勤劳奋进。懒汉还有返销粮吃,那是因为人民宽宏大量,希望给这种蛀虫改过自新的机会。”
胡二姐昨天忙了一晚上,筋疲力尽,到现在都没捞到吃的,气势上先矮了一截,只能气急败坏地强调:“我工作了,我昨天还在医院上班来着,我应该享有正当的权利。”
余秋点点头:“行,那你自己去盛粥吃吧。以后你挣的工分就直接划拨过来,干的多吃的多,工分不够的话就上返销粮。”
胡二姐气得眼睛都泛出了水光,她拍着桌子强调:“我要吃松饼,我不要喝粥。快点给我去做松饼。”
她讨厌死清汤寡水的粥了。她一想到自己在农场的日子就想吐。她明明是部队大院的子弟,什麽都不缺,什麽都不愁的。
余秋立刻翻脸,撂下了筷子:“你算个什麽东西?这轮得到你拍桌子掼板凳吗?不知天高地厚!我告诉你,胡奶奶是我们的奶奶,不是你家的仆人。你搞清楚了,社会主义人人平等,大家只有分工不同,不存在主仆关系。
胡奶奶给我们做一日三餐,是因为把我们当成孙子孙女儿看,真正的心疼我们。你别把福气当理所当然。就你那点儿工分,捎带着多抓把米做了饭让你吃,也是胡奶奶一辈子心善,私底下贴补你了。
你要是不乐意呀,那就别吃,没人求着你吃饭。指望别人哄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三岁的孩子吗?要不要满地打滚试试?保準所有人直接踩着你过去。”
胡二姐气得整个人发抖,嘴里头一个劲儿地喊:“你……你!”
“我什麽我?”余秋阴沉着脸,“你要是觉得这儿亏待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惯子如杀子,你非要把砒霜当蜜糖,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胡二姐气得花枝乱颤,伸手捏着衣服,嘴里头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活不下去了,我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