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这麽多人一下子全送到大学里头去,学校的老师哪里忙得过来?还有就是国家有那麽多粮食跟钱养着他们吗?两边都要来嘛。
老人家手指头又轻轻地敲了起来:“搞职业教育,不错,老百姓用的上。”
廖副书记连连点头:“对对对,像林教授、余教授,小秋大夫他们这样的人才难得,可是像我们培养出来的赤脚大夫跟基层卫生院的医生也同样重要。前面的人没那麽多,那个真的要看脑袋瓜子,不是想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后面的人技术水平没他们高,但也能够派上用场。我觉着吧,这个叫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这话还是小秋大夫时不时挂在嘴上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同样重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不过你不能继续跟着她问下去,否则她就矢口否认,她什麽时候说这话了?她怎麽没印象?她一向都讲抓格命处生産来着。
老人家沉吟了半天,终于拍板做了决定:“你们省的回城知青,要是没地方安置的话,那就先归你管着。讲究自愿原则,要是人家不乐意,爹妈还非要惯着养着,那就随他们去。到时候后悔的日子是他们自己的。不要搞得一个个都像是受到了多大的迫害似的。”
廖副书记连连点头:“我一定会讲究策略,坚持自愿原则。”
想赖在家里吃娘老子?做梦吧!爹妈狠不下这个心,他能狠下,他一定会把人拎出来好好做活去。社会主义不养米虫,剥削爹妈就不是剥削啦?
老人家突然间转了个话题:“你怎麽对杨树湾这麽熟啊?我看你哪回都在杨树湾。”
廖副书记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跟杨树湾有渊源呢。杨树湾人特别仁义,从来不踩低捧高。我原本在县里头的时候,不小心得了脑炎,小秋大夫都诊断出来了,也给我找到了药治疗。嘿,我们县里头那时候有个老小子,标準的林飚余孽,搞得那一套很不像话。平常他就跟我不对付,我这要抓好格命建设,他就一天到晚跟个乌眼鸡似的,天天想着抄人家,给人扣帽子,实际上就是瞧上人家的好东西了。”
廖副书记本来想说,那混账东西还用这种招数糟蹋人家姑娘,但好歹是当着大领导的面,他要收敛点儿。
“反正他就趁机使坏了,愣是以县革委会的名义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唉呀,我那叫一个惨,这治精神病的方法跟治脑炎又不一样,我在那儿能好吗?”
廖副书记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亏得我有个好老婆,拼了死的救我。也亏得小秋大夫仁义,跟工人医院的穆教授都是善心人,觉得不能用专业技术害人。不是精神病,为什麽要按照精神病关着呢?她们出手帮忙,帮着我老婆把我救出来了。然后小秋大夫又怕我回去被人抓了,就让我跟我老婆躲在杨树湾。”
廖副书记指着窗户外头的山,回首往昔,“我当时就住在那边的洞里头。小何同志定期给我送米送面送菜,我们这不是有那个太阳竈嘛,我老婆给我做饭吃。旁边的水塘里头就有菜,我老婆割了煎鸡蛋饼给我吃。还有蘑菇跟木耳,味道好的很。”
他说的眉飞色舞,一时间没回过神,暴露的偷公社集体财産的本来面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都11月天了,后背上全是冷汗。
没想到老人却好像完全没有要动怒的意思,他甚至似乎并不在意廖副书记究竟说了什麽。
只隔了半晌之后,他才起身表示要继续走走:“这山上还有山洞啊?能住人吗?”
廖副书记赶紧在前头引着路,连连点头:“能的。”
山上不好盖房子,一盖房子就得砍树,那不是跟林业部门闹矛盾吗?所以山上无论养鸡养鸭养猪养兔子养鸽子,基本上都是因地制宜,把山洞给收拾出来。
只要安好了窗户,又通上电,那里头就是冬暖夏凉,住起来好的很。
等在屋子外头的警卫员们有些犯愁,不希望老人上山去。舟车劳顿许久,老人已经很疲惫了,现在走了这麽多路,老人需要休息,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没想到老人却相当执着:“我上去看看,要是山洞还能住人的话,我就住在洞里头。”
工作人员们商量着,弄个轮椅过来推着老人上山去。为了方便山上的东西运下来,杨树湾也在山上修了路,轮椅推着很方便。
没想到老人却摆摆手,摇头道:“这回我不坐轮椅,我要自己走。不能跟滴水洞一样。”
其他人听的都是云里雾里,只有跟老了他的人才明白他的意思。66年夏天在滴水洞的时候,老人曾经单独呆了10来天的功夫,出来之后就决定发动大格命了。大家都说他一直在洞里头没出来过,实际上他中途出来了一回,瞧着轮椅觉得有趣,就坐上了轮椅,让人推着他看了一段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