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老人家瞪眼,他赶紧强调,“您看您,都说不拦着我说话,那您听我把话说完呀。马列主义专着我也看过,我说个掏心窝子的话吧,那太考验人了,要求的文化水平也高。我瞧着瞧着就糊涂了,想办法拿本字典出来,在上头找究竟是个什麽意思。万一上面没有词条,我就得囫囵吞枣或者专门找人请教。
您老人家的书别的好处我说不清楚,但这一点就强,深入浅出,道理讲得明明白白,话说得轻轻浅浅,几句话就把意思给讲透了。而且你说的就是我们国家自己的事,不比马列专着,那到底是外来货,中间差了一层意思。
我听余秋说,再好的翻译都很难把原着的意思翻译透了,因为每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的特点,所以学外语才是了解其他文化,最方便準确的方法。”
老人鼻孔里头出气,胡乱挥手,还是摇头:“行啦,你不要再说这种话。就算我有那麽一点点的好处也不值得全印我的书。我就不相信了,老百姓念了我的书,就不用吃饭、穿衣、过日子啦,与其念我的书,他们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学怎麽种地,怎麽养鸡,把日子过好了,即便不看书,也能明白里头的意思。”
林斌笑嘻嘻的:“那以后让他们控制着呗,现在书印出来了总不能扔了啊,还是可以发挥用途的,刚好给哲学系的学生当教材。”
老人睁开了眼睛,像是听笑话一样:“我都没念过大学,我写书给大学生当教材?”
林斌不假思索:“高尔基说了,生活就是最好的大学。实践出真知,您自己也讲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说搞格命,您的实践还不够给大学生上课呀。”
老人摇头:“你就给我灌迷魂汤,打马虎眼吧。”
中年编辑一个敬儿的朝女工作人员使眼色。
女工作人员赶紧开口:“我看既然书都印了,那稿费是人民的钱,那就还用在人民身上。不然出版社他们也不好走账啊。大家都看着主席您呢。”
老人叹了口气:“你们这又是把我推在前头。打鬼的时候就把我做成个钟馗,现在要我当什麽?是不是也做个文曲星啊。”
林斌立刻跑过去,要抱他的胳膊:“那我可得沾沾文曲星的气,我这才刚考完试呢。”
老人笑骂:“胡说八道,肚子里头有多少货,自己不清楚呀,试都考完了,你马后炮有什麽用?我看你呀,就是平时不踏实,上了考场动真章,就知道害怕了吧。怕也是活该,谁让你自己要考的。就该叫你们瞧瞧,别搞得我好像不愿意你们考试一样。管你们呢,要考试看书,看瞎了眼睛也是你们自己的事。”
中年男人看老人家没有再坚决反对,估摸着这件事情算是成了,赶紧自己退了出去。
老人看他慌慌张张的背影,突然间叹了口气:“我真是遭人嫌呀,人家瞧着我都怕得不得了。”
林斌不假思索:“我不怕你也不嫌你,你看我回去这麽大老远的,我还给你背好吃的呢。”
老人却嫌弃起他来:“你可真是够稀罕的了。”
林斌腆着脸,笑嘻嘻地又显摆了一通他的茶干。香着呢,现在大队做起了茶干,还用豆渣喂猪,积了肥又种茶叶种豆子。
“大家伙儿都决定了,以后山上就种旱地作物,不非要弄成水田。到时候水稻就在水面上种,産量高还省工,空出时间来多搞养殖业跟工副业,争取跟杨树湾也比比赛。”
他咕嘟嘟灌下一大杯水,脸上自豪的不得了。
老人饶有趣味地看他:“你没有回家吗?怎麽光听你说大队的事情,都没提你提家里头。”
林斌老老实实:“没顾上,回去就考试了,然后在公社大队各个地方跑了一圈,完了就回来了。我给我爸妈打了电话,他们都让我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家里头。他们身体好,家里的老人也好。”
老人家摇摇头,很不赞同的样子:“你这不应该的。有空了还是要多回家看看老人。做爹妈的嘴上都说让孩子管好自己就行,哪有不惦记孩子的爹妈呢?这个不能等你爹妈说,你得自己去。”
林斌朝他眨眼睛,像是抓到的什麽把柄一样,得意的不得了:“你肯定也想大哥大姐们回来看你吧。你就是不说,你老不说,他们害怕打扰你,就不敢过来啦。”
老人像是叹息一般:“我也怕打扰他们,我年纪大了,他们正当年,要做事的呀。”
林斌还想再说什麽,屋子外头进来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瞧着是生面孔,不像警卫员。
林斌赶紧起身,拖着口袋跟老人打招呼:“我给大家伙儿都发点茶干,让大家尝尝新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