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老人微微笑,还夸奖了一句林斌:“年轻人能吃是好事,锻炼好身体,建设祖国。”
他旁边的工作人员赶紧张罗:“等您通气了,我们给您做鱼汤。”
余秋赶紧撇过脑袋,其实没有什麽道理,这话也没哪儿不对,可说不清楚,她就是想掉眼泪。
夜班大夫过来接手,衆人齐齐出了病房门。
余秋没有在病区外头瞧见大队的警卫,她不知道是根本没有安排,还是他们穿着便衣,隐藏在人群中。
以余秋的道行当然不可能分辨出来,她只能跟着大部队走,就像往常每一个下了手术台的日子,若无其事地去食堂吃饭。
如果非要说有什麽区别的话,那麽就是她今天的饭菜分外丰盛些。整个手术团队的人打了菜之后,都挑了好菜给夹加了一筷子。
有胡萝蔔炒鸡蛋中的鸡蛋,有萝蔔烧肉中的肉块,还有莲藕黑鱼汤中的黑鱼跟土豆烧鸡里头的鸡肉。
所有人都默默的,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们小小的庆祝,每个人都吃了荤菜,狠狠地享受了一回。
他们喝着汤,吃着饭菜,在熙熙攘攘的食堂当中完成着他们的庆典。这是属于他们的高光时刻,比窗外的晚霞更绚烂。
余秋饭吃了一半的时候,史部长气急败坏地过来了,他直接拍了桌子,恶狠狠地瞪余秋:“你怎麽能开刀?谁允许你开刀的?”
余秋赶紧护住自己的饭盆,妈呀,红烧肉她可是留在后面享受吃的,要是被拍翻了的话,她可以撸起袖子跟这人拼命。
小秋大夫满脸茫然:“不是您说的吗?我们赤脚医生进医院,要好好改造医院,要让大夫们跟在我身后开刀。是您让我开刀的呀,我现在每天都要开刀的。”
史部长的声音仿佛一根直筒筒的钢丝,嗖的蹿上了云霄:“你怎麽可以给他开刀?谁允许你开刀的?”
他这一声吼,整个食堂都瞬间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又被史部长给盯上了。
余秋被吓得直接抹起了眼泪,委屈得不得了:“让我开刀的也是你,我开了刀你还骂我,你不讲理。你是大人,怎麽能这样?”
她生的模样小,一场大病过后,整个人瞧着更是单薄。叫史部长这麽疾言厉色地吼着,任凭谁看见都会觉得这大人实在太过分,哪里能这麽欺负小孩?
余秋哭得愈发伤心:“你这人到底是要闹哪样?什麽话都是您说,不管我们怎麽做都是我们错了。你不能这样啊,哪有人说过话转个屁股就换腔调的道理呀。那我们以后还要不要听你指示了?”
史部长气得手都在颤抖:“你别给我装样,我告诉你,你们一个个都别给我装样。发生这麽大的事情,为什麽不彙报?啊!你就一点儿政治警觉性都没有吗?你做的都是什麽事情啊?你对得起贫下中农的推举吗?”
他不说贫下中农还好,一说贫下中农余秋就要撂担子:“我又没说要留在这儿,是你们让我留着的。我还想回家呢,我们村里头庄稼收了,这会儿点麦子种油菜还要种蘑菇木耳,忙得很呢。我那里有一堆病人等着我,我给他们看病,他们从来不吼我。到了你这儿,你就天天吼。”
史部长气得恨不得一巴掌直接将这死丫头掀翻了掼在地上:“你眼睛瞎了吗?你会认不出来是谁?你难道没有接受表彰吗?你会认不出来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病了。”赤脚大夫不甘示弱,“我当时头晕眼花,我才刚下手术,我给人开了十几个小时的刀,显微外科接手指头,两根手指头,我眼睛都要瞎了,我看得见什麽呀我?”
旁边的医生护士们都往这个方向涌,颇为好奇地打量这位小赤脚大夫。余秋到医院的时间短,不少人还没见过她的脸,这会儿瞧见了庐山真颜,好多人都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是她吗?这个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这点儿大的年纪居然会开这麽多刀,也不晓得究竟是怎麽练出来的。
当然,很可能是吹嘘的结果,现在为了医学教育路线问题,过高的拔高赤脚医生的地位,夸大他们的作用以及医术已经成为一个潮流。只不过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都不敢点破而已。
其实很简单,哪位领导找赤脚大夫开刀了?又有哪位领导是找培训三个月上岗的赤脚医生看的病。
别说领导得的都是大病,不适合让赤脚医生处理。只不过说领导打了喷嚏,那也得按照大病的规格进行。
“好了,史部长。”涂教授微微皱眉,“你要闹得人尽皆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