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这下子立刻得意起来:“那可不是,我在外头跑来跑去,躲山里头的时间多了,我能找到的吃的可不少。”
余秋点点头:“那你就先安生住下来,回头争取给你记工分算口粮。”
他们说话的时候,桂枝的婆婆带着两个小孙子上山采蘑菇来了。
小周看着蘑菇架子跟挂在树枝上的木耳,掩饰不住羡慕的目光:“还是你们杨树湾好,家家户户都有事情做,不一个个跟斗鸡眼似的,自己地里头没菜,也要把别人的菜啄光了。连只光吃草不吃粮食的兔子都不让养,养上两只羊也要割资本主义尾巴。”
大宝跑过来找二丫一块过去采蘑菇,他其实并不能十分听懂小周的话,但还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们杨树湾是最好的。”
山坡那头传来廖主任的声音:“怎麽还不动工?最起码把地基挖好了,先盖个一层楼出来。后面再用你们自己烧的砖头嘛。”
大队书记唉声叹气:“可不是,我也是这麽想的。只可惜呀,没有砖头,跑去问过好几趟供销社了,根本就没有砖头卖。”
廖主任发了火:“这可是贫下中农的大事,又不是私人造房子,怎麽就没有砖头供应?”
他冷笑一声,“李德发那个狗东西,我看他便宜丈母娘家的小舅子倒是起了三间大瓦房,砖头充足的很。”
上级领导的纠纷,底下人一定要牢牢闭上嘴巴,千万不能掺和进去。
大队书记只一声连着一声叹气,却坚决不肯开口附和廖主任的话。
不过廖主任这人一贯具有自嗨精神,纵使没有人擡桩,他也能自说自话,好好发一大通火:“太不像话了,他们就是没有为贫下中农服务的精神!他们辜负了主席的教导,不晓得什麽是为人民服务。”
廖主任气呼呼地从山坡子后面绕过来,一张脸不知道是被大太阳晒的,还是自己气的,通红。
“为人民服务什麽呀?都服务到自己的腰包里头去了。”小周没头没脑地接话,“为人民服务就不会抢我们贫下中农的猪肉,还要摔死我们的兔子。”
廖主任眉头皱得紧紧的:“什麽猪肉兔子?”
“山上的野猪沖下来撞死了,他们非要说是资本主义尾巴,硬是要擡走。”小周指着正在吃草料的兔子,“我们养的小兔子,也是资本主义尾巴,要摔死了给他们吃肉。”
余秋大惊失色,没想到小周这会儿告起御状来了。看来这小子是打定主意坚决不回白洋河了,胆儿肥的很。
廖主任两条眉毛皱得死紧:“抢你们的猪肉,还要摔兔子?哪个狗日的?这是把主席他老人家的指示当成耳边风吗?中央都鼓励养兔子,不晓得出口兔毛挣外彙吗?狗日的一天天不学习,光盯着三瓜两枣折腾狗皮倒竈的事情。兔子是能吃的吗?兔子是长毛的。”
他气得团团转,伸手指小周,“你是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
小周一看领导有管的意思,胆子更大了,直接自报家门:“我是白子乡白洋河大队的。昨儿晚上他们就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余秋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赶紧附和:“对对对,我亲眼看到了,他们才三只鸭是社会主义,四只鸭就是资本主义。主任,这明显是把你的话也当成耳旁风。你前头都说过了,起码要保证每个人每天都能吃到一只蛋。这三只鸭子怎麽够啊?”
秀华抱紧了怀里头的小根,心中暗道,廖主任好像说的是鸡,怎麽到了小秋大夫嘴巴里头又变成了鸭?
余秋才不管这些呢,她现在就是要把这个口子撕大:“其实人手一只鸡鸭都不够。您想想看,县城里头的人也要吃蛋的,我们贫下中农还要完成上缴任务,留给自己的就不多了。照我说,就应该能养多少是多少,这样才有充足的肥料种地呀。
有些人啊,表面上是打着为了保证农业生産的旗号,不许搞家庭养殖。实际上他们就是不想贫下中农有足够的肥料种好粮食,不希望我们好好支援国家。”
小周立刻在旁边附和:“就是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有了农家肥,才能种好粮食。”
不想廖主任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白洋河大队?你们的大队书记不是造了富农的反吗?狗日的,他堕落了,居然为难贫下中农,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革委会主任气得不轻,伸出去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不得了喽,我看他们的思想出了很大的问题。”
小周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就是,他们越来越不像话。都是些不好好搞革命生産的人凑成堆,成天找贫下中农的麻烦。他们自己不搞农业生産,就把主意打到贫下中农身上,一天天的想占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