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社里立刻炸开了锅。年轻编辑一律叫好。唐嫚儿吃饭的时候小声叨咕:“春天来了!春天来了!”老编辑们则一边痛骂,一边暗自通气,绝不轻易交出资源。文艺社的蛋糕可没有星火社那麽好动。老编辑们一联合,这条政策慢慢又没了动静。在林林看来,这些个政策,或许只是闵的试探。又或者是一种对生産的刺激手段。闵社长采取的是胡适的“治学方法”: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当然,闵社这麽一“假设”,老编辑们的气焰好歹下来些。林林明显感觉,崔笛韵对她没有那麽“横眉怒目”了。她同屋的宫彩,年底退休。且已明确表示就算社里返聘她,她也不来。宫老师是有骨气的知识分子。崔笛韵兔死狐悲,估计也开始考虑退路了。至于史念芹,则早早就跟社里谈好了条件。她返聘,是不要工资的。她拿的是做书回款的纯利润。也就是说,赚了钱,她再分。赔了钱,她还得兜着呢。
宫彩一走,她手里的资源自然要下放。不用说,这块肥肉又落到宋雁手里。做了多少年同屋,崔笛韵自然也想要资源。可柳馥出面,让宋雁统筹安排。安排来安排去,就没有崔编辑的份儿了。宫彩手里的几大王牌作家,都流入了宋雁的口袋。无怪乎宋雁忙得全国乱飞,四处联络。可这样一来,师爽、徐金豆们又不乐意了。师爽部门没有退休员工。除了唐嫚儿,就是一个毕业刚进来的小孩,都属于没资源的。徐金豆呢,虽然近期没怎麽做过小说,可人家那是不做不畅销的小说。畅销小说,金豆还是想抢一下的。一边是饱汉子,一边是饿汉子,连李林林都时不时能听到师爽对宋雁的批判。
有意思的是,师爽不会挑具体的说。她是打根儿上质疑宋雁“执政”的合理性——“是文学专业出身麽?专业水平够用麽?跟作家交往,你得谈作品,不是光喝酒就行了!懂文学麽,懂小说麽?”有几次,还是在会上提出。顿时,宋雁的脸就红了。若在过去,林林可能会为宋雁抱不平,可现在,她虽然觉得宋主任可怜,但再一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值得同情。一个人如果太贪婪,口碑总是好不到哪里去。
对于中层的争斗,大川也看得清楚。午后跟林林遛弯的时候,两个人也仔细分析。大川说:“柳总要退了,谁上?社内肯定要産生一个。”林林说:“雁,爽,豆,跃,反正有人要上。”大川说:“跃不太可能。”林林问为什麽。大川道:“你不觉得跃很边缘吗?他也没后台。没人支持,怎麽上。”林林说:“或者可能是发行部的老大上,营销推广部的张明贵也有可能。”大川道:“发行的老大管的是发行业务,不可能让他来抓编辑这块,而且听说发行一把要调走,去别的社当总经理。”
这小子消息真快。林林问那张明贵呢。大川说:“张明贵也没后台,纯靠干。”林林说:“或许受闵社长赏识呢。”大川哎呀一声,“我的林林姐,哪有无缘无故的赏识,都是有帮派的,无帮无派,你就只能无声无息。”
林林反问:“那爽跟谁一个帮派。”
大川想了想,说:“她不知道,可能没有派,孤家寡人一个。”
林林笑说:“那人家怎麽就能风生水起呢。”
大川道:“总要有人干活呀,客观说,师爽做书还不是不错的,也认真,就是脾气差了点。”
元旦之前,林林从聂风那得到消息。杨冰夏要在某重要杂志上发一部新长篇。林林问:“成色怎麽样。”聂风说还行,算是转型之作。事实上,这麽多年,杨冰夏一直都在转型,但始终转得不太成功。她急需要一部成功的长篇来证明自己,以稳固在文坛的位置。林林让聂风帮忙约杨冰夏,看能否吃个饭,当面聊聊。聂风说:“不是已经认识了麽。”林林半撒娇,“刷一下你老人家的面子嘛。”聂风没拒绝。林林要求他在小说正式刊登之前,把饭局约起来。她预感到这将会是一条大鱼。
为求万全,林林多问聂风一句,“你没跟宋雁说吧。”
聂风笑,用自己人的口吻,“放心吧,这块肉是你的。”
一月一号稿子发出来。杨冰夏的粉丝狂欢。评论家暂时还没动静。一月三号上班,林林就奔赴了聂风组的饭局。杨冰夏,人物其名。她是一名冰与火熔铸的女子。一方面,她冷若冰霜,但认识了,谈开了,你又会觉得她内心热情似火。杨冰夏很严格,林林见了她,甚至有点紧张。她谈了对其新作《尘埃》的看法。杨冰夏深以为是。事实上,杨冰夏非常在意外界对她的评价。几乎每一条重要评论,她都翻看。好的,保留。坏的,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