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起身去把门关好,才忽然面目大变提高声调,“要不是我兜着,你现在都得做检查!”
检查?!林林脑中空白,跟刚被雷劈过似的。她刚想向宋主任发问。宋雁跟着道:“人状都告到社长那去了,说你不守规矩,恶性竞争!”林林顿时失控,“对峙!现在就对峙!给诸葛六打电话,免提!”激动的情绪让林林的言语都不连贯了。而是几个词儿几个词儿往外蹦。火山喷发一般。说着,李林林就要往外沖。对,她要把崔笛韵找来,六只眼对面,宋雁就是证人,然后当场打给诸葛六。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宋雁步子却快,整个身子拦在门口,“你想干吗,不要沖动!”她也急了。
林林声音都变形了,“索性一次解决问题,咱们来个论证。”
宋雁嚷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还嫌事不够大?”
林林道:“迟早要来一次,”深呼吸,“第一,看我究竟没有挖她的角,诸葛六、顾青云,或者别的什麽作家;第二,如果他们硬要把稿子给我,怎麽办,是退掉,还是转给她崔某某?这算不算她的工作失职?第三,如果以上皆无,她是否应该向我道歉?”
宋雁失色,拉着林林往沙发方向去,可林林愣是岿然不动,就站在离门半米的地方,随时都能弹出去似的。林林继续,“主任,这个老毛病、老问题不解决,年轻编辑和老编辑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作者跟社里合作,都不是固定的,为什麽到个别编辑这里就能固定?主任,楚老师不也是史老师下放给你的吗。”
宋雁连忙,“那是史老师不愿意跟了,做不过来,我才去帮忙维护。”又说,“林林,你是我招进来的,我把你当成自己人。”
李林林一听这话就头大,如果遮掉宋雁那张脸,她甚至会觉得说话的是吴冠、虞国光。招进来怎麽了,招进来就该赴汤蹈火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她李林林带来这麽多资源,好几次都让你宋雁署名,够意思了。就算是报恩,也够本够量!总不能永远捎带,永远组合,永远不能独立工作吧!林林随即道:“主任,我知道我明白,所以咱们俩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雁苦口婆心,“你不明白。”说完停顿。沉默横亘在两个人之间三秒。
宋雁才继续说:“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没人去碰,没人敢碰,为什麽?”
这题目太过宏大。林林不想猜,也猜不出来。
宋雁自答了,“你以为你一己之力能做什麽?能改变当下的局面吗?我告诉你,你这样做,根本就是蚍蜉撼树鸡蛋碰石头,别说背后複杂的关系,单就産值来说,崔老师一年多少码洋?你一年多少码洋?崔老师什麽资历,你什麽资历?崔老师都快退休了,你才刚开始,你为什麽就不能忍一忍?”
林林委屈,“不是我不忍,问题是我根本就没做这事儿!”
宋雁脱口而出,“做是没做,但你心里想了,人家也觉察到了。”
话到此处,林林的心砰的一下,差点跳到嗓子眼。她惊惧于宋雁等人的窥视竟如此深入。扪心自问,她是没有对诸葛六、顾青云有任何行动,但她也的确想过,为日后铺路。交朋友,也是埋伏笔。可矛盾点在于,做不能做,想也不能想了麽?没有“犯罪”事实,脑海里有点念头都不行了?林林还想否认。宋雁拽着她。这下林林失去了平衡。
宋雁道:“社里没一个是傻子,都是七窍玲珑心,你的想法,别人都能感觉出来,崔老师生气的,是你跟她耍这种小聪明。”
林林哭笑不得。可面对宋雁如此言论,她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宋雁以一种老前辈的口吻:“你刚来社里,能力也很强,想求表现,想做出成绩,大家都可以理解,这也是好事,但不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把同事关系搞得那麽紧张,”脖子一缩,嘴嘬起来,“这样不好!”哼哼两声,“来社里上班,一方面是业务,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部分,是相处!你来了有日子了,融入到社里来了麽?社里的活动你不参加,上班来了下班走了,小黄还知道跟着团委去去美术馆呢。”又说:“有些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帮你挡了多少子弹。当然,我是主任,我应该爱护你们。”
一席话,看似滴水不漏。但细琢磨,林林没几条赞同。呵呵。拿她跟小黄比。小黄多大她多大?小黄刚毕业,没有经验没有资源,她可是做了多少年的老编辑。她一来就要出成绩有问题麽。而且,社里的哪个老编辑不是特立独行,只要能出稿子,合群不合群又有什麽关系?文化人,没有一点性格怎麽行?说挡枪就更是无稽之谈。宋雁这麽说,无非是想让她感她的恩,念她的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