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一想,林林又感觉吴冠的话,也为可全信。万一人家虞国光根本不打算走呢。只是,走或者不走,眼下的困境都是存在的。养生书和以林秋水为代表的随笔在社内选题上占了重头。她的选题空间越来越小。而且说实话,北方分社的牌子,就做文学书来说,还是不够响亮。林林想到了再走一家。可问题是,再走,又能走到哪儿去呢。
回吴冠那儿?倒也算个去处。可一旦向吴冠低头,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精神高地,等于向庸俗低头,回去之后即便能茍延残喘,偶尔做一两本自己喜欢的书,又能怎样?职业发展层面,几乎等同于终止。做好了就是戴琪,做不好保不齐就是第二个胡明月。蹉跎到老。因此,回星火社绝非上策。
或者干脆转行?徐可欣也说能带她,去影视公司做文学策划。林林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从策划起步,将来做制片人。可老邱不大同意。一旦做了影视。时间可就不固定了。家等于丢了半个。别说老邱不接受,就是林林自己心里,也是打鼓。而且隔行如隔山,跨过去,磨合又要些日子。同样不是上策。
林林把眼下的困境,包括吴冠的提醒都跟老邱说了。老邱的意思也是:趁着船还没翻,赶紧找另一艘船跳过去。林林无措。老邱提醒,“上次不是跟师兄吃饭,遇到好几个做出版的麽,可以先打听着说,要走也不是立马就走,其他行里的朋友,也可以问问。”
林林道:“圈子就这麽大,一问社里没準就知道了。打了草,惊了蛇。”
老邱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打算走,他知道了又如何。”
林林笑着反问:“不怕他知道?”
老邱气足,“绝对不怕。”
主意一定,行动就快了。这些年,林林也在业内积累了些人脉,打听个去处不在话下。她很快跟一家出版公司,两家出版社的中层取得了联系。对方都有意引进她这个人才。但林林犹豫。人往高处走。这一步棋,她必须走得漂亮。而这几家机构,要麽是太小,跟北方社区别不大,要麽是出版方向跟她的发展期待不符合。林林打定决心, 这次再动,就照着退休干,不再跳了。因此,这一回折腾,林林是既着急,又不着急。着急的是,她必须要有突破了。用老邱的话说就是,她必须在大的变动来临之前,完成起跳。不着急是,她还有一份工作,可以骑驴找马,如果不是特别合适特别心动,那她就按兵不动。更何况,她还有年终奖等着领。怎麽着也得再熬两个月。
年前,熊慧敏从国外回来,办了个画展。给林林下帖子。老领导的面子不能不给,周末,林林悄然前往。还好。吴冠没到。想来也是。熊慧敏不会请他,在她眼里,吴冠“土包子”的标签贴了半辈子还没撕下来。
站在那些抽象而又迟滞的画前,李林林实在弄不明白熊总的这些大作好在哪儿,以至于夸都无从切入。呵呵,在所有的艺术门类里,画画恐怕是最容易鱼目混珠的。因为其他种类的艺术,比如舞蹈、音乐、文学,好不好,一看一听便知,唯独绘画。似是而非。靠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技法,还有前辈的提携,评论家的吹捧。陈尔就是熊慧敏的独家评论员。一夸起来,熊总直接笑成一朵花。因为长居北美,熊慧敏没来及得参加耿双华的葬礼。实际上,退休过后,她也确实怕听到这种消息。她只看好的一面。口头禅是,“人生苦短,你可得学会享受生活” 。当然,见到林林,她也免不了关心关心。
她问:“副高评了麽。”职称的事。
林林苦恼:“还没。”在星火的时候说要评,结果刚好要走,错过了。到了北方社,等于杀入了商业市场,林林忘了这茬。虞国光也没提。因此,这麽多年了,她的职称依旧是“中级”。
“这个虞国光,就认钱,”熊慧敏最后点评,“人在澳大利亚还有大房子呢。”
陈尔感叹:“赚钱给谁花呀。”
熊慧敏道:“那你别说,现在行业赚钱越来越难,人家早点铺好退路,以后难干了,立马抽身养老。”停顿一下,再叹,“他比吴冠脑子活。”
呵呵。苦笑。吴冠脑子不活麽。人家正忙着从装修里赚钱呢。
周一上班。那位大学出版社的师兄联系林林。问她考虑得怎麽样。他说他那边缺人,待遇优厚。林林本想礼貌拒绝。可师兄开出的另一个条件又让她心动了。
“真能上学校的附属小学?”老邱一边看股票一边问。林林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进了出版社,就等于是学校的教职员工,教职员工的子女,按规定可以入学校的附属小学。”林林看老邱。过了一会儿,老邱这才撒开鼠标,非常郑重地对林林,“儿子能去那儿读,当然是最理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