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珩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白皙的脸庞,他的语调还是一如往常的柔和,只是不见暖意。

“你的未来很美好,但是没有我,对吗?”

蒋一珩很清晰地记得,高中閑聊时,李希言说家乡生活太过平淡,以后的梦想是到省会定居。

当然,他也记得,苏卓读的是定向项目,一毕业就直接分配回怀县工作。因为李希言对他抱怨过很多次,李母很希望她能读这个定向项目,以后回到父母身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每次提到这件事,李母都要说一次,她应该报定向公安而不是学英语。

“那你为什麽不去读定向?”蒋一珩问道。

“他们都要有固定的发型,我要是去了,就不能有长卷发了,那就不漂亮啦。”那时的她嫣然一笑。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希言急急忙忙地拉住他想和他解释,“你怎麽这样就哭啦,别哭别哭好不好?”

蒋一珩别过脸去,用手揩了揩眼角的泪珠。

李希软言劝慰道:“我知道你的计划是考研、读博,然后留在校附属医院。虽然留在省会不容易,但你有那个实力,也足够努力。但我不想啊,我只想留在家乡,过上和我爸妈一样安稳閑适的生活。可我总不能那麽自私吧,因为喜欢你,就折断你的翅膀,团在一行狭小天地。”

蒋一珩冷笑,口中的话语是前所未有的锐利:“你总是这样!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还是这样!你为什麽从来都不问一问我的想法,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愿意和你一起回怀县?李希言,你不就是怕影响了我的前途,以后会对我有愧吗。我们在一起那麽久,你什麽都要分得清清楚楚,就怕对我有一丝亏欠。好像有天你玩腻了我,就随时可以潇洒离开!”

蒋一珩心里明白,哪怕他们今晚分手,李希言还是能按照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睡觉、学习。仿佛他的离开,非但不会在她的心里激起半点涟漪,反而会让她庆幸,又少了一个需要花时间、花精力应付的负担。

上次在李希言江淮市的家中,蒋一珩确实没有翻看李希言的日记。他看到那一箱陈旧纸张堆在李希言的床底,以为是她忘记处理的废稿,于是就随手翻开了一张。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偏巧就看到了那一页,绢秀工整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少女的情思。

“苏卓,我再也没有办法像喜欢你一样喜欢别人了。”落款是三年前,大约是苏卓刚和林子姗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写的。

李希言这样自尊自信的一个人,竟然会因为苏卓而患得患失,自觉卑如尖土。哪怕苏卓已有所恋,李希言也还是会因为在校园里远远看见苏桌一眼而欢欣雀跃。原来她这样波澜不惊的人,也有被一个少年牵着情绪走的时候啊。

苏卓是她的天上月,那他蒋一衍是什麽呢,是求而不得后,退而求其次的将就吗?

李希言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感受到手下温热的身躯因抽泣而微微颤抖。

“希希,我觉得你没那麽喜欢我。”她对他的喜欢,是那样稀薄而微弱,敌不上她对学业的重视,比不过她对平静生活的向往,比不上她对苏单的喜欢。

蒋一珩虽然这样说着,但只是在同李希言倾诉他的委屈,没有对他们的感情心灰意冷的意思。他想着,下一秒,李希言肯定会抱住他,亲吻他的眼泪,然后柔声对他说:“我怎麽会不喜欢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但他没有等到那个温热的拥抱,只感觉到背上那只纤细的手在慢慢抽离。

蒋一珩感到一丝不安,良久,他听到了李希言平静的声音。

“如果你觉得我们在这段关系里的感情付出不对等的话,那我们也许可以分开一段时间考虑一下,是不是还要继续在一起。”

啓程的日子就在眼前,李希言需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她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听着日语听力,细细地回想学姐分享的生活经验,把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写进手机备忘录。

李希言觉得有些口渴,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想要喝水。茶杯虽然已经用了很久,但其光泽莹润,图案色彩鲜豔,丝毫不见旧态。这是敦煌博物馆出品的一套茶具,上面刻着一只九色鹿,在敦煌文化中,九色鹿代表的是美丽善良,正直勇敢。

茶具的名称是心鹿,送予心系之人,愿意中人重拾清心本真,自在无束。高三的时候,李希言心绪不佳,这套茶具是蒋一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当时她一心扑在高考备考上,对身边的人和事也没有过多关注,没有注意到蒋一珩青春萌动的心思。那天周日,是她18岁的生日,虽然是象征成年的重要时刻,但她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庆祝。李希言依然和以往一样按照学习计划去有条不紊地进行複习,不同的只是她邀请了几个相熟的好友,下午放学后一起去饭堂吃蛋糕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