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这竹竿男转身便走,我立马风风火火地追了上去,将他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摆足了一副极尽哀求的架势,“杜兄,你看这天色已晚,我一个弱女子,却仍旧是迟迟未归下落不明,阿爹阿娘阿兄难免忧心,你能不能行行好帮帮忙,替我跑腿一趟,递上一封书信,亦或者是捎个口信,以此,也好成全了我的一片孝心!”说到动情之处,我还故意挤出了几颗晶莹的眼泪。
竹竿男沖着我讪讪一笑,
“小五啊,这种事情,你还是去求掌柜吧,我做不了主……还有,掌柜让我转告你,夜里没事就别到处乱转,待会儿,他会在门口放三条狗,你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咬伤了,他还得掏银子给你医病,要是真做了这种赔本的买卖,就只能在那三十年为奴的期限之上,再一年一年继续往上加,直到加回本为止!”
末了,又甩下了一句“好自为之”之后,这个竹竿男便强行挣脱了我的拉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只留给了我一道修长的背影。
我伸长脖子往外一看,果真在门口瞧见了三条刚拴在不远栏杆处膘肥体壮通体漆黑的恶犬,骇得我立马死死地关上了房门。
那厮,实在是太无耻了,竟然为了对付我这麽一个弱女子,都开始不择手段了,真想将他大卸八块啊……
反正来日方长,逃跑什麽的,也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这里管吃管住,待遇瞧起来还不错,于是乎我心安理得一派淡定地同阿秋吃完了清粥小菜,而后梳洗了一番吹灯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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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房间之内突然传出了一阵喧天的锣鼓声响,险些将我的耳膜都给生生震裂。
我前脚刚不情不愿地微微睁开双眼,想看一下到底是哪个混蛋扰我清梦,大早晨都教人不得安生,后脚手拿铜锣满脸堆笑的竹竿男便迎了上来,他先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而后笑吟吟地道:“小五啊,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五更天,该起床干活了!”
我极尽不满地哼哼了两声,继而翻了一下身,将锦被蒙头上继续睡。
而这个竹竿男也没閑着,见我这般不配合,又指挥着一群小二哥开始了好一通狂打乱敲,吵扰得我整个脑袋疼到差不多就要生生地炸裂开来。
由于势单力薄,打不过,又骂不过,于是乎我只得强忍着满腔怒火,不情不愿地换上了同那群小二哥一模一样的灰蓝色裋褐
,而后在竹竿男的带领之下,乖乖地跑去后厨洗盘子洗碗了。
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的姑娘,第一次洗盘子洗碗,都难免有个手滑的时候,于是乎这一个早上,我同阿秋就一直在手滑,小小的后厨之内,尽是些咣当咣当瓷器破裂的声响,并且,还就一直没有消停的时候,很快,我俩脚底下,便厚厚地堆了一层碎瓷碴。
都笨手笨脚成这样了,我俩仍旧是锲而不舍意犹未尽,刚想把手伸向另一摞盘子,这时,整张脸漆漆黑,嘴角还一阵阵又一阵阵猛烈抽搐的竹竿男,终于是瞧不下去了,沖着我们大喊了一声“住手”,而后将我们两个赶去外面擦桌子了。
我俩手拿着抹布,装模作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红得发亮的八仙桌擦拭着,一点点沖着门口所在的方向靠了又靠。
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小二哥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无暇他顾,于是乎我瞅準时机,扯了阿秋的胳膊,撒开腿便不要命地往外跑。
其中一个小二哥眼尖,喊了一嗓子,一群小二哥便蜂拥出来在我们屁股后面猛追不舍。
本来计划是完美到天衣无缝的,只是没想到阿秋柔柔弱弱太能拖后腿了,拽着她逃跑,简直就跟拖死狗一样,于是乎我只好顾全大局当断就断,信誓旦旦地保证回去搬了救兵一定来救她,然后撇下她一个人撒丫子就开始狂奔。
在整条大街上,我七拐八拐横沖直撞,而身后那群人,却没有一点要放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一马的风度和觉悟,一个劲儿地按着我穷追着,还一口一个“站住”不断地沖着我的背影大喊。
傻子才会如他们所愿站住呢,于是乎我跑得是更加地欢快了。
我特机智地躲进了一条光线阴暗又特别逼仄的小胡同,眼睁睁地瞧着那群小二哥继续往前追赶,危机总算是暂时得以解除,我禁不住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整张脸上还满是喜不自胜。
这时,一只大掌突然重重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想不到,跑得还挺快嘛!”
我心头一惊,猛然回头,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厮那张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