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过会儿便来?!心安理得地让那麽多人等他一个,这掌柜,倒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好厚的脸皮!
试问普天之下,哪个正经酒楼取个菜名都能生生地给取出一朵花,弄出诸如在天愿作比翼鸟、小桥流水人家、问君能有几多愁、秋高东篱采桑菊、曾经沧海难为水、瑞雪兆丰年、黄鹤一去不複返、凤凰台上凤凰游、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秦桑低绿枝、燕菜炒碧丝,如此之类的啊,分明就是那掌柜在附庸风雅的同时,也别有用心地想要昭告天下,臭显摆他读过书有文化吧!
不过,阿娘也说过了,这人嘛,总是奇怪得很,一般越是缺啥就越是嘚瑟啥,譬如薄情的将自己僞装成多情的那个;害人的将自己僞装成被害的那个;心机重城府深的将自己僞装成单纯无害的那个;自私狭隘的将自己僞装成先人后己的那个;蠢笨的将自己僞装成聪明的那个;刻薄的将自己僞装成高尚的那个;冷酷无情的将自己僞装成多愁善感的那个……同样是此理,阿爹同那些个藩王世叔藩王世伯,明明随随便便拎出一个来便能够富可敌国,却十二年如一日坚持每当面圣必定哭惨斗穷……
由此不难瞧出,那个掌柜,本是市儈的商人,却这样子上赶着附庸风雅,
其为人也,定然不怎麽风雅,而且肯定还特俗,俗不可耐的那种大俗,说不定,还会身形佝偻,相貌相当猥琐呢……
还未谋面,便已经将那个掌柜的德行揣度出了大半,只是这般一想,我瞬间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聪明到绝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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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能够拥有这般聪慧的头脑,我简直就是蕙质兰心啊!
我忍不住洋洋自得,而思绪也越发地不可收拾,开始按着那个脸皮厚架子大的掌柜,到底会有着四十、五十还是六十的年纪大加揣测,最后成功地犹豫在四十与六十之间难以抉择。
这时,一个身着银白色长袍,手中拿了一把素绢折扇,简直就清丽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不染凡世尘俗的画中仙的男子,在一群小二哥如同衆星捧月一般的簇拥之下,衣袖翩翩地走了过来。
瞧见他第一眼,我的脑海中便禁不住浮现出了“以色侍人”“倾国倾城”“妖颜祸水”诸如此类的词儿,心中还忍不住暗暗感慨,一个男子竟然好意思生就如此好颜色,简直就是不给我们女子留活路啊。
自打这个男子一露面,现场的气氛明显就变了,这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再大吃大喝饮酒划拳,而是纷纷围拢了过来,一个个整张脸上皆挂满了花癡的神情,他们不断骚动,狂挥着胳膊,一口一个“慕容公子”狂呼着,那股子亲切劲儿,就跟见到了思之如狂的情人一般,而这个男子,嘴角则浅浅地漾起了一抹笑,沖着衆人微微颔首。
我往那竹竿男的身上靠了又靠,附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沖着他道:“这个人,便是你们那掌柜包养的小白脸吧?!啧啧啧,小小年纪竟然沦落到卖笑卖身的境地,着实是让人好生痛惜!”
竹竿男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这正是我们掌柜!”说罢,他还后退了一大步,故意同我拉开了一段距离,脸上还满是浓郁到根本就抑制不住的嫌弃的神色,就跟不齿同我这种人为伍,生怕我拉低他的品味,往他脸上大把大把抹黑似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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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掌柜一不佝偻二不猥琐,年岁还这般正值青春,以一己之力,想必无论如何也是开不了这一瞧就是用一座银票山堆砌成的多宝斋吧,他的背后,一定有人,一定有包养他的人!
嗯,对此,我笃定不已。
瞧他这左右逢源男女老少通吃的架势,只是不知道,包养他的人,到底是富商还是富婆,亦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不过,能断定的是,肯定都已经垂垂老矣,否则,对他,又怎麽会有那麽大的手笔……
一联想到这麽一个美男子竟然会这般自甘堕落,衣不蔽体地躺在榻上,任老翁老妪对他上下其手百般调戏,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杀猪声,眼泪还近乎疯狂地往外翻滚。
这个衆人口中的慕容公子,在我的面前立定之后,微蹙着眉头,用审视的目光,按着我上上下下就是好一番打量,而后开口道了:“姑娘……就是那个吃白食的?!”
我“……”
这人长得倒是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怎麽说出来的话,就那麽欠拳头呢?!
这厮那张俏脸之上,完全瞧不出任何的喜怒之情,眸子里也满是我读不懂的高深,“想我这多宝斋风雨无阻地开了六年,每天人来人往数不胜数,不过,这好意思厚着脸皮来吃白食的,姑娘倒还真是头一个呢……真是幸会,幸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