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宽是越想越不安心,便再次询问:“要不你搬回来住吧?你和妈在一起,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这像什麽话?”岳心嗔他,“前两年还好说,我现在都快十九了,再住到你家里像个什麽样子?我又不是没地方可去了。”
“这不是有没有地方去的问题。”阿宽将人拉开,见岳心脸上有些许不悦,便放缓了语气嘟囔:“我承认我有私心,就是希望你住到家里来,省得其他臭小子惦记。前两年好说,可你前两年不也没答应嘛。”
“那你就该清楚我现在更不可能答应。”她话锋一转,挑眉就又质问他,“你可别光说我,王晓荣可跟我说了,你以前在学校里可受女孩子欢迎,来这儿几年,我也见了,咱们村子里头外头的,可也有不少好姑娘……”
阿宽一拍大腿,脸上满是讶异:“嘿,这王晓荣!我还帮他追巧云呢,他就这麽报答我!”
岳心笑看他的避重就轻,也不多计较,就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嘱咐道:“别的我不管,也不多问多说。只有你二姨家附近的那个刘小柔,你给我离远一点。”
她少有这样的占有欲,阿宽乐得将人搂进怀里,重重地亲了一口,满口答应:“行,咱家你说了算,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要我离谁远远的,我保证这附近都见不着她的身影。”
“你得了吧。”岳心锤了他一下,到底心里是安定了不少。在一起那麽些年,阿宽什麽性子岳心也摸得清楚,若不是那个女孩子攻势太猛,她也不想干涉他的人际交往。她闷闷,掰起手指头细数,“其实她也挺好的,又热情又能干,能说会道也讨人喜欢,最关键的是对你也掏心掏肺的……”
阿宽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他是享受岳心难得的醋意,可却也不希望她胡思乱想。“她讨人喜欢,可我只喜欢你,永远永远都爱你。”
第十章
真的会有永远吗?在经历过长久的离别之后?
阿宽离开的时候,岳心曾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她可以更快地和她爱的人们团聚。局势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在生活中,她已经窥见了希望。
然而加快的命运齿轮却是走向了另一个错误的方向,在她即将拥有幸福的时刻,她的父亲,她挚爱的父亲,她一向身体康健的父亲,竟是在异地猝然长逝。
钟绣如已经在门外哭成泪人,她头发散乱,无力地靠着斑驳粗糙的门框,眼角的泪不受控地顺着已有的两三道泪痕流下。多年来她四处奔走,委曲求全,不过只为一个一家团聚,可如今连这麽一点小小的心愿都变成了永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她忽然觉得可笑。在长久的迷茫与无助中,那惊人的嚎哭声也终究转变成了久久不息的呜咽。
岳心也是心如刀绞,她甚至不知道该怎麽去安慰母亲。无情的风从门窗跃进,吹动桌面上被她和她的母亲抓皱又铺平的信件,那上面的墨香尚且可闻,但熟悉的字迹下却已留落了一道又一道难以抚平的刺目的折痕。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她的父亲为她们考虑着一切,可她却是什麽都不能为他做到。
谢村长送来一块修整好的木头,材质一般,上头除了三层涂得不太平整的漆也不再有其他花纹。岳心脸色苍白地谢着接过,呆坐在一旁一笔一划地写上、刻上岳埔的姓名。他们生难相见,就连死也只能隔着老远寄物思人。
钟绣如恸哭过后便似乎恢複了正常,一项一项地询问旁人办丧事的琐碎,其他人看在眼里也是难受,却又不好劝,只能东办一样西搭把手地默默帮忙。
许久没人住的家里突然又有了人气,可岳心却是越发觉得陌生与寂寞。蔡美珠从岛上赶来,帮衬着钟绣如母女俩裁了白布生麻,她在屋里头为岳心调整好孝布长短,看着眼底发青的女孩一阵心疼与叹息,“心心,往后有姨在呢啊。”
岳心没有接话,只是疲倦地眨了一下眼询问:“姨,丧礼的东西都準备好了麽?”
“好了,就是照片要慢一点,不过你隔壁的李阿姨去催了,说是最迟明天早上能回来。”
“诶,”岳心点头,整个人都显得虚弱不堪,“那我看看我妈去。”
她走到门口,扶着薄薄的门板,又回头低语:“姨,这事儿你就先别和阿宽说了,他最近要考试呢,再过几日也就回来了。我爸也没回来,没必要让他两头跑。”
这场葬礼本就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外面都没规没矩了,他们里面还讲究这些做什麽?活人终究是要比死人金贵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