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为何如此恼怒?你不是厌弃了我,把我丢在后宫不管不问,默讣那些女人欺辱我,如今惺惺作态地这般在意给谁看啊!”莞宜顿了顿道:“父王总是抱怨自己倾尽全部的爱,也没能捂热母妃冰冷的心,她最后还是要逃离你,可情爱一事岂能强求,母妃虽然不爱你,但她尽到了为妃的本分,用一生偿还了你的情意。”她深呼吸平複了下情绪,“我在后宫如履薄冰的这些年,都是阿钰一直陪着我,他可以为我连命都不要,我同样可以为他舍弃自由,我和母妃不一样,她所渴望的并非我所求。我逃婚是想为自己搏一次,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认了,一切皆是天意,女儿愿意履行婚约,了断前尘,只要父王言出必行,放阿钰离开。”
流苏金饰摇摇欲坠,一声声泣泪哀求,莞宜的额头血红一片。
朱帝示意属下递给他一把铁弓,莞宜擡首间,见朱帝已将钢箭架在弓弦之间拉满,她满面惊惶,趔趄地起身,头上的金冠掉落,珠玉碎了一地。
莞宜大步向阿钰奔去,冽风撕扯,红衣扬起一道绝美的弧度,长发翻飞。
一声箭响,莞宜的瞳孔顷刻撕裂,钢箭穿透阿钰的胸膛,莞宜惊愕,顿住脚步。
相视的一瞬,西州的士兵又砍下阿钰拿剑的手臂,莞宜大吼:“住手!”
一波士兵手持长枪向阿钰刺去,一泼士兵围上来拦住莞宜,两人相望的目光被人影遮挡。
一道磅礴的剑气骤下,震开了所有持枪的士兵,江晓从天而降,他又向莞宜那边挥剑,剑气汹涌,横扫她身前的拦路虎。
风沙漫起,阿钰倒地时,浑浊的目光里,看到一袭红衣飞奔而来。
莞宜扑倒在阿钰的身侧,看见他的胸口淌满鲜血,断臂的创口也在汩汩流血,她不敢碰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莞宜先是触摸他的手,冰冷得没有温度,她轻唤他的名字:“阿钰……”
阿钰微微张开眼,脸色苍白,他突然嘴里呕出黑血,莞宜连忙抱起他,惊惶无措。
江晓打到所有士兵无力再战,走到莞宜的身边,语气低沉:“朱帝根本没想让他活命,他令属下将你们抓回王宫,逼你和亲大乾,答应你放过他,是为了让你履约,又怎会留一个祸患于世,当晚就给他喂了毒。若他跟你去到大乾,引起什麽祸事,岂不是功亏一篑,只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朱帝才能安枕,到时编个由头,让你彻底死心。”
莞宜闻言大笑不止,眼里滴着泪,心一抽一抽地疼,她悲声啜泣:“江盟主,我求求你,救救他。”
江晓摇了摇头:“救不了了,若是刚中毒,我带他到中原寻求名医相救,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如今他身负重伤,气息孱弱,这毒血早已流进他的五髒六腑,药石无医。他知自己时日无多,便拼上自己的性命,为你搏出一条新路,只有当衆抢亲,昭告天下,公主心有所属,这样两边才都会放弃你。”
莞宜的手上全是阿钰的血,身体颤抖不止,满面泪痕。
阿钰缓缓擡手,抹去莞宜眼角滑落的泪,他的声音很轻:“不哭了,我的公主,我受娘娘所托,护公主一世无忧,这是我的使命,我绝不能辜负。我得你救赎,愿为你赴死,报答殿下的恩情。我虽舍不得公主,但我不后悔,从此以后,殿下便自由了。若公主不弃,我愿与公主许下来生之约,盼来生,再重逢,你我门当户对,无灾无难……”
日色苍茫,相思无尽。
阿钰顶了抢亲的全部罪过,朱帝褫夺了莞宜公主的身份,贬为庶民,驱逐西州。
莞宜跟江晓去了中原,改姓苏,她跟着江晓学了几年武功,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她决定去江湖走一走。
江晓给她寻了一把宝剑防身,莞宜祭拜了母亲和阿钰,自此踏上江湖之路。
“阿钰,我也绝不会辜负你,我会好好活下去,你不是想做一名江湖看客,赏遍人间景色,我便代你去看看我们都曾向往的世界,等我走累了,就找一个有风花雪月的地方,开一家小酒肆……”
西州传来故人的消息,朱帝病逝,生命的最后,他身边只有从小侍奉在侧的老内官。
殿内冷清,朱帝喝了药,烛光里,老内官见他一脸忧思,“大王又是思念公主了?”
朱帝长叹一声:“是啊!”
“当初大王该成全公主的,这样她就能承欢膝下了。”
“若孤没有战败,或许真会如此,可是孤败了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因为朱帝的战败,莞宜身为公主,和亲成了她无法逃脱的宿命,朱帝狠心将她丢进冷宫,是为了磨炼她能够在偌大的深宫生存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