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门打开,正中间坐了一个人,因为柳树的阴影覆盖了大半个屋子,而那人的位置又是阴影笼罩的最深处,因此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只有一半白发特别引人注意,而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她,起身走到了虽然明亮许多,但仍处于阴影的门口与她对视。
这时,她才看清此人穿的居然是一身道袍,他一手拿着串道珠撚着,一手背在身后,身姿凛凛孤傲。而在阴阳蓝玉发冠下,一双眼睛犹如大雪封山中四处觅食的狼视,虽没有让人起寒的碧光,却满目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似笑非笑。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看起来让人十分不舒服,尤其是白的渗人的脸色,更是犹如人间太岁,天降魔主。
她不知道为什麽大司马府会出现这样的人,不过她并不关心其中的原因,所以很快便挪开目光去看了王公子。可看到人的瞬间却十分意外。因为她没想到王公子竟然会这样严重,此刻,躺在床上的他早就没了意气风发,一双含情的眼睛紧闭,整个人形容憔悴,好似马上就要去了。
但令人欣慰的是,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王公子的精神竟然真的好了很多。看到这样的情况,本来大司马想让她多来往,但她想起那个不太对劲的人就厌烦的很,所以思前想后只能留下话,让王公子身体好些了去何府閑谈。
这本是一句敷衍的话,可没想到王公子的身体竟然真的因为这句话就好了,不过若是他自己常来也无妨,可每次他的身后都跟着那个穿着道袍的人。
一开始,她想着照顾还是很虚弱的王公子所以没有提,但渐渐地发现他也只是跟在王公子身边照顾他的身体,没什麽特别的地方便放松了戒备。却没想有一日他竟然单独前来送了东西。
因为这段时间常见到他,且他又是一副方外之人的样子,所以她见时,他已在府内了。
虽说她家里的景致比不上大司马府的一个角落,但顺应时节的花草树木也一应俱全,且此时也是最佳观赏之机,可他站在那里,却无端给人一种君看萧萧只数叶,满堂风雨不胜寒的感觉,她看着他擡起手接住一片枯黄的落叶,恍惚间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衰败落在了他手里,还是落在他手里衰败。
她站在原地探究了很久,最后还是他先叫醒了她,将去了外地的王公子送的东西交给她。但显然他并不是专程来办这一件事,从他话里话外提到自己是要去城外修炼才顺道路过的意思看,他也想让她去城外。
她当然明白这是一个圈套,但她现在更想知道他设这个圈套的原因。所以她选了个时机最好的日子去了。
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什麽异常,直到返回的途中,突然狂风平地而起将马车撕碎,除了她落在了他的怀里外,其余人无一幸免。
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样惨烈的结果,她站在他的面前不加掩饰的问他到底有什麽企图,而他轻笑,一点也没有隐瞒。
原来他的家里是珠宝商,靠着每年给负责这类生意的官员行贿后,终于获得了跟随皇家商队在丝绸之路上做生意的资格。但很不幸的是,刚搭上这条线,丝绸之路便开始动蕩不安。
眼看着本家的生意被连累亏底,再加上官员趁火打劫,最终全家落了一个被诛灭九族的下场,而被扔在乱葬岗上的他,却因为最后一丝充满愤恨和不甘的气息引来了无数恶鬼与其融为一体。
心中原本的怨恨被修炼的邪术放大,他对世间的一切再没有好意,脑满肠肥的官员是他戏耍虐杀的乐趣,庸碌无为的百姓是他剥削践踏的对象,总之,他的眼里,所有人,都不应该好好活着。
渐渐地,一个人,一堆人逐渐不能再满足他,所以他看上了老奸巨猾, 豺狼性子的大司马,他看中了他的反叛之心,他看上了他的无恶不作,两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这和我有什麽关系?”
看着面前棱角分明,两条细眉下深陷的眼窝里,一双透着令人生畏的冰冷,她便可以想象那两片薄薄的唇将吐出何等淩厉的话来。
“何小姐,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做坏事做累了,原以为窥探天机后隐在拥有篡权夺位天命的王司马身边也能沾点功德,可没想到上天似乎不给我这个机会,但没关系,我遇到了你啊,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是神仙下凡历劫的吧,不过那都不重要,现在只要我和你换了命,一切就都圆满了,你还回去做你的上神,而我也会变成一个只做好事的神仙,这样一举两得的事,何小姐,我们没必要拒绝。”
“你做梦。”
一开始他的脸上满是不屑,眼中尽是嘲讽的讥笑,可当看到她手掌翻转间,水流彙成的长剑时,他的目光便逐渐兇狠阴邪起来,可即便他将周围变得鬼哭狼嚎,万鬼同怒一般,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行若狐鼠的妖道,几个回合就把他的蓝玉发冠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