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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辈子,只有萧云芷这一个阿姊,旁的她都不在乎。

受了几日的苦楚,萧云烨已经明白祁弘晟当真是恨极了萧家,也恨极了自己。他果然是养不熟的狼,萧家费尽心思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甚至不惜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请旨赐婚,他竟然还未得志,就猖狂如斯。

见自己被用来当做法子挟持阿姊,萧云烨双目赤红,恨不得一头撞在刀刃上才好。挟持他的侍卫几乎抓不住这个“疯婆子”,忍不住咒骂起来,狠狠扯回了萧云烨。

这一切落在萧云芷眼里,便成了剜她血肉的利刃。她几乎颤抖不能自己,头脑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连恨祁弘晟都做不到,满心只有救下她的妹妹这一个念头。

怎麽才能救她?

她哭了。泪水如同碎玉般淋漓落下,扑簌簌洒了满脸。她挣扎不休的身体半是瘫软,半是颤抖,竟然严丝合缝地嵌合进祁弘晟的怀抱。

祁弘晟就这样从背后紧紧抱着她,宛若抱着自己的珍宝,可眼中却散发着嗜血的红光。他死死盯着萧云芷柔软潮湿的颈项,手指轻轻拂过她颤抖苍白的面颊,声音轻柔道:

“芷儿,孤答应你的事,可是做到了?萧云烨这癡肥蠢笨的东西属实难杀,重枷三日,不饮不食,竟还未死不愧是萧伯父从沙匪堆里捡回来的杂胡孽种。”

萧云芷身子猛然一颤,第一反应竟不是反驳祁弘晟的羞辱,而是想要掩住萧云烨的耳。

是啊,萧云烨与萧家人生得半分都不相似,反而像极了西域人的高眉深目,皮肤棕黑。萧云芷何等聪慧机敏之人,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她如何没有听过?

她不愿听,更不愿让这些赃物的话传入萧云烨的耳。十多岁的时候,她头一回与京城中尚书家的女儿翻了脸,亲自带着家丁砸了尚书家的院子,又动手打了尚书家那嘴碎的小少爷,为的就是堵住京中人的嘴。

萧云芷不是仗势欺人之人,她也不喜做这些仗势欺人之事,但是为了保护她的妹妹,她没有什麽事是做不出来的。

那是她的亲妹妹,无论血缘与否,无论是不是混淆国公府血脉,她都不在乎。她只知道萧云烨是她的掌上珠。

不远处,萧云烨一脸错愕惊骇,深棕肤色也掩盖不住满面苍白。萧云芷心痛如绞,而祁弘晟阴沉地呵呵笑起来:

“一个假国公之女,一个沙匪留下的孽种,被你捧得无法无天打了京城多少贵戚的脸面儿?她有这个福气,配得上这种尊荣麽?肮髒下贱的杂胡猪猡,她敢踩在孤头上耀武扬威,跟孤抢夺你的时候,她就注定了有今日的下场。”

他掌下,萧云芷瑟瑟发抖。大雍建朝至今不过三代,与杂胡和鞑靼交战的血债未清,杂胡血脉,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皆深恶之。

平心而论,萧云烨长相并非能一眼判定为杂胡血脉,她的母亲也只是皮肤黑了些,在国公府滔天的权势之下,鲜少有人胆敢冒大不韪,公然指责国公府混淆公府血脉。

但打心底里,萧云烨真的看不懂这些端倪吗?她很清楚,可是她不敢戳破。她并非驽钝,相反,这些年她仗着阿姊宠溺,父兄母亲纵容,市场倒卖古董,聚敛钱财,为阿姊添妆。

对她而言,阿姊虽然与太子有婚约,但是太子行事窝囊,没有人君之相,自打顾家出事之后,不仅不思进取,反而蝇营狗茍,半点儿都配不上阿姊。可奈何阿姊喜欢,她唯一能做的便也是尽力敛财,让阿姊出嫁时十里红妆,满京结彩。

她拥有世间最好的阿姊,无论如何,她都只想做阿姊的妹妹。

被戳破身份的萧云烨一时之间垂下头,竟然不敢看萧云芷,而萧云芷泪盈于睫,喉咙中含混吐出几个“不”字,却阻拦不住在场的太子府侍卫和昔日国公府下人隐晦的视线和猜疑。

“萧云芷,你真当国公府洁白如雪?混淆公府血脉可是大罪,伯父犯下如此重罪,孤也本是要在我们成亲后将之戳破,驱赶这癡肥蠢笨的杂胡猪猡只可惜,事到如今,倒也只能让你们如此这般,见上最后一面儿了。”

萧云芷求饶的话卡在喉咙里,过了半晌磕磕绊绊道:

“她是我妹妹。烨儿是我妹妹。”

她颠三倒四说了几回,让萧云烨痛哭出声,大喊阿姊,本就被搓磨得憔悴不堪的面容更加萎靡,而萧云芷泪如雨下,伸手攀附住祁弘晟的手腕,头一回儿真情实意地哀求道:

“你放过我妹妹,我做什麽都可以她没有得罪过你,她不是有心的我求求你,你恨我,沖着我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