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又不是帕子,那怎麽行得通?”虽知这番话是揶揄,曲曼荷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撑着座板往那边挪了些,“我听闻柳姐姐便是在同军医学艺,你看我资质如何?有没有机会独当一面,叫来往的人都称我一声曲军医?”
边上的楚火落微微扬眉,“那就看你是想被称曲什长还是曲军医了。”
“什长?”曲曼荷瞪大眼睛,惊呼出声,眼皮上下开合几回,确定面前人是认真而非玩笑,登时喜上眉梢,转而将屁股往这头挪了些,“那、那行医问诊的我也不大懂,还是安安分分当个什长的好。”
本想着这回冒险,拼个伍长的名头便足够风光了,谁想到一下子连升两级,若非还赶着路,她非得把家当拿出来,摆上两桌宴席,好好炫耀一番。可即便这会儿条件苛刻,她还是坐不住了,兴奋地两眼泛光,从车辕上跳下去,攀到马背上耀武扬威去了。
虽然给出了个体面些的借口,为当什长的生活练练马术。
也罢,随她去吧。
楚火落有些好笑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支着脑袋发呆的柳玉兰,后者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声,坐直了身子,“想问我跟世子的事?”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楚火落点点头。
“又不是什麽大事,”柳玉兰摆摆手,轻描淡写地开口,“无非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久了,生出些情愫来,只是他到底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没必要继续下去。”
“他,不合适麽?”
柳玉兰沉默了下,倚靠着车壁,自嘲地笑了笑,“本来麽,是挺合适的,他相貌不错,又能读书识字,还没沾上吃喝嫖赌的恶习,偏偏他又不是当一辈子的世子,咱们大事没成,自不必说,大家伙儿都在乱葬岗里挤着,可要是成了,他便要当皇帝了。”
“我再是不曾读书、没有见识,也该知道皇帝是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若我愿费心哄哄他,凭我这副好相貌,还有共患难的情谊,未尝不能搏一搏皇后的位置,可是,”她顿了下,认真地端详起面前人的甲胄来,“你如今是副将了,离将军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是大官,我不及你,可我此行夺了秘旨,也是立功了,芝麻大小的官总是要有的。”
“我有官身,是我那个读了一辈子书的阿爹都没能求来的,我柳氏族谱大可从我柳玉兰开始新起一册,凭什麽还要屈就自己去争大争小,叫我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当官,不可能。”
“推己及人,叫他为了我,不当这个皇帝也不可能,所以,不合适便不要强求。”
能第一回便碰上顶顶合适人选的毕竟是少数,不然世上哪有那麽多癡男怨女的爱恨情仇,便是楚火落自己,不也曾被燕啄了眼麽,是以,只能斟酌着开口:“那,之后再挑挑?”
柳玉兰点点头,突然坐近了好些,贴着她的耳朵道:“我听闻那些高门,都喜欢榜下捉婿,你来日打进京城时,帮我捉个?”
“……行。”
还未进嘉水城门,便见阿蒺和芽儿两人站在城门口四处张望着,显然是早早地收到消息后便在此等着了,所幸两人背上都背着半人高的长刀,很是唬人,便也不用担心这麽人来人往的,叫哪个不怀好意的恶徒掳了去。
正在给门口的守卫出示进城凭证呢,她们便眼尖地寻了过来,攀着车辕爬进车厢,见侧边没什麽位置了,干脆盘腿坐在底座上,两手上下翻飞,比划着近日功绩。
“我随郡守在田间巡查时,见到一个人眉毛和眼睛长得像老鼠,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当时就提刀沖了上去,三两下打得他跪地求饶!”
“不对、不对!”阿蒺皱着眉头反驳道,“我也去帮了忙的!”
芽儿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把流程重新编排了一番,“我提刀沖了上去,然后阿蒺用弹弓砸中了他的腿,我趁此机会,一刀剁下了他的脑袋!”
阿蒺欣喜地点点头,忽而又悄悄拽了下芽儿的袖口,凑过去小声串供,“脑袋掉了就死了,怎麽求饶啊?”
后者苦恼地挠了挠头,小脸皱成了一根苦瓜,“那就他先求饶,我再砍的脑袋?”
“啊,好像忘了说他犯了什麽罪了,不行不行,你再重来一遍。”
“呃,他求饶,然后……”
这般一路掰扯到府衙,楚火落才终于弄清到底是个什麽事。
两人跟着上官蒲四处巡查,撞见个在农户家偷鸡的小贼,上去收拾了一番,因着罪行不大,只是被抓进牢里关了几日,但她们觉得这事听起来不够威风,就好生添油加醋,硬生生编成个大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