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宣政殿里便陷入了一片沉默,温允禾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是因此而没有成功,她与江澈那样周密和万无一失的谋划,却原来根本没有成功过,一切都是姐姐在为着複仇默默努力着,她心疼地握住了燕芊韵的手。
燕芊韵又接着朝她解释道:“这太危险了,你还是温府唯一的小姐,你本可有更光明灿烂的来日,寻个好夫家,子孙绕膝,煮书泼茶。雪晴,别让複仇毁了你。”
听到这,温允禾早已泪流满面,她哑着嗓子反问:“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这有多危险,古来刺杀帝王的有几人,你就能让仇恨毁了你吗?”
“我的前半生已与仇恨共生,大仇得报,也算是了了我的夙愿。”燕芊韵坚定地说着,却又轻笑了一下,故作开心地安慰温允禾:“你看,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也好好的。”边说,燕芊韵边轻柔地抚着温允禾的头。
聂廷轩看着床上依偎着的姊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麽,倒也没有出声打扰。殿外此时却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扰乱了这一室温馨。
燕芊韵挣扎着直起身:“是他们来了。”
聂廷轩抚着燕芊韵的肩,示意她好好躺下:“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又转头对温允禾道“照看好你姐姐,外面朕去处理。”
聂廷轩虽看着已有十足谋划,可温允禾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感,但现下自己还没弄清楚状况,按兵不动是最好的方式,便也只能应下,认真听着门外的动静。
虽是七月,今夜的风却无比萧瑟,竟透着几分凉意。秦霖已带着自己一队人马和温家精兵已在宣政殿前严阵以待。
聂廷轩缓缓走出殿,微眯着眼俯视着秦霖:“朕以为你会带大军来直接开始厮杀,不想只有这麽些人。”
秦霖苦笑道:“你我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最不愿见的就是滥杀无辜,我本不想与你兵戎相见,只是今日必得取你一命。”
聂廷轩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只是轻轻开口:“不过十天前,你我还是能共谋大事促膝长谈的挚友,不想这一天这麽快就来了……我应该唤你秦霖?还是淩钦?”
秦霖也不再掩饰:“你早就知道了。”
“朕自小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周围的尔虞我诈,从不轻易将信任予人,怎会让一个摸不清来历的人做朕最忠实的军师。朕知道你是想借朕之手先杀了父皇,而下一步,就是杀了朕。只是当年之事,是朕有愧于淩家,朕一直以来纵容你随意行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真的以为,能与你成为手足,等你终有一日能放下仇恨。”
秦霖冷笑一声:“放下仇恨?真是说得轻巧。聂廷轩,你当得一个好太子,我也相信你当得一个好皇帝,只是灭族之仇我若不报,否则淩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亡魂恐怕都不得安宁。”
聂廷轩眼角微动:“当年父皇的旨意……我不得不从。”
“好一个不得不从!淩家世代为国驻守边关从未有关异心,先皇何等昏庸,要对淩家赶尽杀绝,淩家的衷心举世可见,衆臣皆为淩家求情,你聂廷轩倒是挺身而出主动上奏前去杀我阿爹,聂廷轩,我倒不知你究竟有何苦衷?”
聂廷轩微微闭眼,那年他还是二皇子,母亲出身低微,生下他便撒手人寰,他在那深宫中受尽白眼与淩辱,发誓长大后要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再不受人随意欺淩。宫中皇子不多,除去早夭的皇子,也就母族强大的三皇子与五皇子略有帝王之相,只是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的人,如何能与皇后贵妃之子相争?聂廷轩心里明白,淩家大势已去,即便暂时没有人愿意当这个恶人,淩家也终难逃灭族的命运,只有顺着父皇的心意主动去搏上一搏,自己才有翻身的可能。
一个帝王最不应该有的是无用的仁慈,而最需要的往往就是那一份果断与心狠。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也仿佛听到淩家上下的哭声,可他终于也登上了东宫的宝座。若能再重来,或许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见聂廷轩沉默不答,淩钦心中也有了答案,利刃缓缓出鞘,在寂静的夜发出刺耳的声音:“你放心,我不会牵连无辜,在你死后,你身边的人我会给上足够的盘缠让他们各寻出路。后面的事我也都安排好了,五皇子乃中宫嫡出,温文尔雅品貌非凡,也是堪当大任的好材料。我会扶持他上位,对外只宣称你思念先帝忧思成疾而暴毙,不会损了你的名声。”
聂廷轩放声大笑:“好啊,好啊,不愧是朕在东宫养了两年的谋士,思虑得这般周全。只是你既知道朕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皇座上,朕又怎会预料不到这一天,怎会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