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日,年关的气味浓郁,家家户户的竈台火热起来,纷纷为过年做準备,甚至有些心急的,都把年货给準备上了。
与此同时,楚父也拿定主意,就在昨天下午,楚他带着楚叶,拿着那张纸,去村里开了张户口迁移的证明。
又在今儿一早,拉着楚叶和光耀,打算趁着建文的牛车往镇里去,一是筹办年货,二是到粮食局开一份粮油证明,如此一来就算走完了流程。
这不,今天三人起了个大早,在院门口跟建文碰面,接着建文去大队取牛车,他们三人则往村口走去。
夏日满是生机的田地在冬日陷入沉睡,一眼望去仍是一层薄雪铺撒在大地,脚下的黄土地冻得结实,三人沉默地往前走,临近却看见村口的大树下不知何时已停着一辆绿皮卡车,车头厚大笨重,透过玻璃窗能看到一中年男人坐在驾驶室,耐心地等待着什麽。
往后看去,车身处已经坐着好几个人,都是村里的知青,眼见他们都拿着大包小包,乖乖地坐在车里,眼神却是难掩的激动。
等楚家三人凑近,知青们还都热情的打招呼,楚叶这才知道,这卡车原是接他们去市里的。这不快过年了,知青们也要回家,知道他们行李多,路上不好走,镇政府就专门调了辆车,把人一起接走。
本来计划是前几天就来接人,不料碰见大雪天,山路湿滑不好走,怕出意外,也就这些天出了太阳,把那路上的积雪化了许多,这车才敢开进山里来。
楚叶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打量着车里人,却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两个人。
她开口询问,那些知青也知道他们三个关系好,直说他们几个收拾的快先过来,剩下还有几个人在后面,估计也快到了。
楚叶了然,又和这些知青们说起旁的话,楚光耀原本在树下站着,听见这边的嬉笑声,也不着痕迹的跑过来,想听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口中外面的世界。
对此,知青们也是知无不言,他们来自祖国不同地方,所见所闻也各有不同,又都是接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等他们说的有些口干之时,远处晃悠悠出现一个黑点,衆人视线移过去,只见那黑点“哒哒”驶来,建文驾着牛车就出现在眼前。
随即,牛车上下来四个人,个个手拿行李,他们先是谢过建文,转身,就对上了楚叶。
邓姐姐先是一愣,接着满眼欣喜,手提着大袋子朝楚叶飞奔而来,在她身后的牧家骏显然沉静许多,和另外两人把行李装上车,接着才来到楚叶身边。
随着他的靠近,楚叶原本在和邓姐姐寒暄的话头不自觉停滞,她喉咙发紧,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红围巾。
邓姐姐没有注意到这些,还在热情地询问她在学校的状况,牧家骏也不插话,只是上前拿过她手里的行李,转身往车上装。
等再转身过来,车上响起司机按喇叭的声音,楚叶知道这是司机在催促她们。楚光耀刚才跟随楚父已坐上牛车,现在就在等她了。
邓姐姐收住话头,含笑张开双臂,向前一步把她拥入怀中,不待楚叶回抱,邓姐姐就撤离开来,轻拍她的肩膀,嘱咐她要好好学习,未来成为教师要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楚叶重重点头,虽然感觉邓姐姐这时候有些怪异,但想着是俩人半年不见,如今见面就面临分别,以为她触景生情,心中感慨。
所以她也不会想到,这一别,竟是她和邓姐姐的最后一面。
多年后,她又回想这一幕,只恨当时的自己没有拥抱回去,没有再和邓姐姐多说几句告别的话。
过年
那辆绿皮卡车“轰”地一声,车尾便涌出一股黑烟,随之轮胎转动,带领着一车久未归家的游子回乡。
牛车上的四人目送车辆远去,车上的人也笑着挥手,楚叶最后的目光停留在牧家骏身上,他穿着一身黑衣,此刻也回望过来,眼神中依然盛满笑意。
她心髒砰砰跳,赶紧低下头,手指捏着围巾有些发白,等耳畔听不到汽车轰鸣声时,她乘坐的牛车也开始晃悠着往镇上去。
镇子上来往的行人要比往常多,道路两旁搁置不少的摊位,也有骑着自行车,在后面绑个竹筐卖东西的,一路上吆喝声不断,人潮拥挤中不少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来采办年货。
人们脸上挂着忙碌而喜悦的笑容,供销社和百货大楼的门口都挤满了人,楚叶四人对视一眼,也赶紧挤入人群。
笑话,再不赶紧挤进去,等会儿货卖完了,那就只能空着手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