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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记得今歌每一世都自称天崩开局,接着蛰伏刺探三五年后,便会以极可怕的速度收敛起庞大的财力和人脉,不过短短数年,便能在举手投足间影响半个朝堂的局势。

很奇怪,是不是?一个小小的冷宫公主,究竟是如何産生出那样多的奇思妙想和谋略策划的?

但这毕竟是楚今歌,她在他心里就是这样无所不能的,幻境清晰明了的昭示出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当然,她也的确无所不能。

于是同理可得,它也是这样昭示出了步鸿行的内心。

他感到……嫉妒和缺失。于是当他也加入编撰这本剧本,便在潜意识中将父母双亡的灾祸转移给了其他人,同时想方设法将他换去了边疆,由一个“父母健在、家庭美满、开朗讨喜”的步鸿行陪在楚今歌身边,尝试用七年时间换掉他在今歌心里的地位。

而楚今歌,她分明是他们中最强大的一个,但却似乎对编写这本完美人生的剧本毫不上心,依照他过去经历过的一次又一次回溯来看,她的人物设定这次也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自今歌登基后,幻境眼下虽然出现了些许松动和弱化,但总体来说仍旧坚不可摧,完全没有将要破碎或回溯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以往都是……会坍塌的。”

“唔。”楚今歌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閑不下来似的拨弄着果盘里的葡萄,指尖被挂着细小水珠的冰镇葡萄衬得越发白皙:“你第一次说,宫变成功后就会将你驱逐出幻境,刚刚又说,我登基后幻境就会坍塌——也就是说,前者是你最后一次离开幻境时的情形,后者则是每次轮回的前奏,对吧?”

“是。”林元风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后一次……是"你"提醒了我,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

“"我"?”楚今歌顿了顿,重複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些兴味:“那我说了什麽?”

林元风沉默了。他擡起头,似乎想和她对视,但又飞快地低了下去,重新看向手中的茶盏,似乎这只瓷杯上印刻了无上秘法一般。

楚今歌也不催促,只是撚起一枚紫葡萄,送进自己嘴里,不紧不慢的咀嚼起来,只静静等他再开口。

“你说,这里不对。”半晌,他才开口道:“你觉得自己的上位太过顺利,宫变过程也实在潦草。似乎一切都是跟随你的意愿而进行的,这不真实,也不正常。”

“只有这些吗?”楚今歌问。她声音还是平淡,因着葡萄占了嘴,还有些含糊。

林元风还是不看她,只是道:“只有这些。”

楚今歌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半拍。她眨了眨眼,很新奇的打量了他一番,像是看一个终于学会撒谎的老实孩子,有点疑惑,有点好奇,但也混着些微的宽慰。

“既然如此,你现在是完全恢複记忆了?”她说,“还是刚进入魔界时就恢複了大半,再或者是去了那道峡谷后又想起了什麽?”

林元风的瞳孔猛然间扩张了数倍。

“不、我没……”他急切的擡起头,看向她,但却被一只纤细修长的玉手盖住了双眼,视野骤然变成一片漆黑。

“你根本不会撒谎。以前不会,现在也没什麽长进。”楚今歌似乎凑近了些,气息中带着些微弱的葡萄香气,他不禁打了个颤,耳尖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烫:“你到底在这道幻境中经历了什麽?”

“再或者说……”她问:“在魔界和胡阳桃打完那场架之后,坠入这道幻境之前,你经历了什麽?是什麽……让你在太虚幻境中拔出那无名剑,斩出南玄州和北玄州交界处的那道裂隙的呢?”

“"林元风"?”

五百年前,一千岁的林元风造访魔界元首后,靠自己出色的识路技巧顺利走失。

同年,万魔窟开始出现动乱,情报显示是某不知名人类剑修在其中作祟;南玄州和北玄州交界处出现新的裂隙,且经由天道盖章,斩出这道裂隙的始作俑者已经离世;离这道裂隙不算太远的南玄宗后山开始出现“魔物游蕩”的传闻,且流传甚广,以至于吸引了步鸿行前来探查。

而林元风再次现身时,身上不仅叠了失忆buff,还和天道有过交谈,能听到她和系统的对话。

再加上她提出要穿越两界,直取魔域皇都时,他的心事重重和欲言又止,以及最重要的,系统和天道都默认接受,但却完全搞不明白究竟是因何而起、由何而来的——鬼道。

“即便躯体生机泯灭,只要魂魄不散,便可以转修”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