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或许是最后没有找到逃脱的法子,她便点了这麽一场熊熊大火,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他。
她不爱他,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
自她死后,他便大病了一场,一直等到十一月下旬的时候身体才算是好了一些,十二月三日的时候起身回江南,路上行了十日的光景这才到了京城,十二月十三日的那一天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簌簌白雪压在指头,谢虞之坐在马车中,若有所感,他便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伸手轻盈的雪花顿时就落入了掌心之中,冰凉的触感让人骤然清醒。
他面无表情收回了手,掌心的雪花瞬间便融化了,仿佛从未来过,一切都像是一场来如匆匆的美梦。
此次他是秘密回京,舟车劳顿,陛下便让他十二月十四日的时候再入宫觐见,他早先在京城也置办了几处宅子,便选了一处临近郊外的宅子住下,如此也算是清閑。
翌日的时候,考虑到陛下还要上朝,谢虞之便临近正午的时候才动身去皇宫,同时备上了一份大礼,听闻上个月的时候陛下大婚,这婚事还是先帝所赐,专门找祈安寺的了空大事算了命格,选中了关外顾家的人,他远在江南无法参加宴会,现在既然回来了自然应该备上一份大礼,聊表心意。
只是他到皇宫的时候,陛下还在书房同大臣商议朝政,便派了身边的内侍长青来招待他,谢虞之是姜玄奕的心腹大臣,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内侍自然也知道这位谢大人,内侍长青便带着谢虞之到了御花园,“谢大人,近日御花园中的红梅开了,红梅傲雪别有一番风情,不若大人现在此处随意走走,一会儿陛下便过来找您,刚好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也便能在宫里一同用膳。”
谢虞之并未应答,而是微微颔首表示知晓,随后便迈步进了御花园,昨日下了一日的雪,鹅毛似的大雪一直到今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停下,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下起了雪,漫天白雪纷纷扬扬,恰似漫天缟素,他意兴阑珊地穿行在御花园中,红梅白雪冬日光景,只是走到一处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轻盈的身子就撞进了他的怀中。
谢虞之眉心微微蹙起,下意识就想要推开怀中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一垂眸顿时就愣住了,只见怀中的宫装丽人身穿一袭浅蓝色宫装,外面披着一件同色鹤氅,眉眼清丽、金簪盘发,她方才如同乳燕一般投到了他的怀中,鬓发间的金步摇还在微微摇曳,无声和着他骤然加快的心跳。
是她,居然是她。
“陛下,”叶清清只如往常一样扑到了姜玄奕怀中,这些日子他待她极好,起先她只觉得宫墙深深高不可攀,现在却觉得若能与他相伴到老倒也不错,见他没有如往常一样抱着她,她擡首看向了他,嗓音中略带着不满,“陛下,你怎麽不说话……”
难道是她摘的梅花不好看吗?
剩下的话尚未来得及出口便戛然而止。
看清楚他的面容之后,叶清清顿时就愣住了,怎麽会是谢虞之,她从未想过此生还有与他再见面的可能,他似乎清减了许多,穿着白色的冬衣披着同色大氅,眉眼清俊锋利,玉面郎君,风姿无双,可是再精致的皮囊皮下都是恶鬼。
便是知道她现在是皇后,她是君、他是臣,他不能对她做什麽,可是下意识叶清清的眼底还是划过一道慌乱,她右手下意识松开了摘下来的成束梅花,红梅如同殷红鲜血一般落在地上,她双手抵在谢虞之的身前,想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察觉到她的意图,谢虞之冷笑一声,径自伸手捏住了她的肩膀,生死之别,多日未见,他有许多话都想要问问她,只是他也知道这些话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他双手紧紧捏着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恨不得将她的血肉连同骨头都一并捏碎。
叶清清,字字咬牙切齿、锥心刺骨。
想到方才她那一声亲昵的呼喊,谢虞之更是心口一窒,便是从前虚与委蛇的时候,她也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喊他的名字,既然如此,她何必答应要同他成婚……
短短几日,她与姜玄奕的感情就如此深厚了?
那姜玄奕算是什麽东西?
他也配?
他捏着她的肩膀,阴骘的视线定定落在她的面容上,自然不曾错过她眼底的那一丝慌乱,白雪落在两人毛绒绒衣领上,连带着两人的鬓发间都沾染上了些许白雪,剎那白头,他嗤笑一声,随后笑意蕩然无存,眉眼间是毫不遮掩的厌恶,“叶清清,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