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兰和青月跟在轿子两侧, 轿子中的空间很大,叶清清刚坐稳,青兰便掀开轿子帘子递给了她一个苹果,今日是陛下大婚的日子,就连苹果都是红豔豔的,仿佛无声宣扬着今日的喜气洋洋,虽说陛下下旨此次成婚不必过于铺张浪费,可是迎亲队伍比之寻常权贵已然气派许多了。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长街两侧尽是热闹的声音,轿子很平稳,可是她的一颗心却没有着落。
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是那样不真切,时间很是漫长,小半个时辰之后花轿就进了皇宫,此次迎亲的人都经过沖沖筛选,因此侍卫很快就放行了,金秋时节枯叶飘落,朱红色的沉重宫门也缓缓阖上,隔绝开来深宫中的一切。
唯有漫天红色曼|妙如初。
接下来的流程也很繁琐,叶清清云里雾里、半梦半醒,就连这些程序是怎麽样走完的都不记得了,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陛下的宫殿内了,帝王的寝宫很大,她静静地坐在床榻上,身体分明是累的,可脑子却是分外清醒,此时竟是有些不合事宜地想起了陛下——她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只记得方才在列祖列面前行礼的时候,那声温和的“皇后”。
听声音是个很温和的人,确实如同传闻那般。
只是想到待会儿的洞房花烛夜,叶清清有些苦涩地垂下了眉眼,早知当初逃跑的时候就北上了,往关外的地方跑,说不定顾家还能早一些找到他,嫁给陛下当然要比嫁给谢虞之好上许多。
脑海中方方浮现了这个念头,她心中也是一惊,什麽时候她已经将嫁人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纵然她拼命反抗,可却还是在朝夕之间,不知不觉被这个封|建朝代所同化。
就比如现在她已经不排斥被侍女伺候着穿衣了,她甚至连《女诫》都背了下来,恐怕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全认同三六九等、尊卑贵贱这样的说法,乃至最后彻底忘了自己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
就在她出身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宫人们行礼的声音,“奴婢/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随着一阵脚步声靠近,叶清清顿时就回过神来了,她眉眼低垂,进入秋日白天便短了许多,便是现在只是傍晚,时辰算不得晚,可是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宫殿内便点上了许多红烛,烛红色的暖光将屋内映照得亮堂堂的,恍如白昼,宫女和内侍看见了陛下的首饰,都纷纷退出了宫殿,空旷的宫殿内那阵脚步声也就越来越明显了。
近了,更近一些了。
最后陛下定定地站在了她面前。
她垂眸视线从一片摇晃不休的红晕窥见了一双如黑云般的靴子,金线绣云纹,看起来很是贵气。
就在叶清清暗自思索这位陛下会是怎样的人时,一杆喜秤冷不丁掀开了她的红盖头,叶清清下意识擡头视线就落在了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容上,原来这就是她的夫婿、原来这就是陛下。
他很年轻,眼眸清亮温和。
宫殿华丽气派,烛光氤氲葳蕤,许是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她倒是有些忘记了那些繁琐的规矩了,只是视线定定地落在了他的面容上,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陛下也不过是十八岁,年轻的很,同她差不了多少。
陛下姜玄奕的视线落在叶清清的面容上,见她一直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他的眼眸中带了些笑意,目光含笑看着他大胆的小皇后,见她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半响过后,他才轻咳一声开口提醒道:“皇后,看了这麽久,还没看够吗?”
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戏谑之意,叶清清顿时就回过神来了,匆忙移开了视线,这还是她第一次盯着一个男人看这麽久,其实用男人这个词来形容他并不贴切,相比运筹帷幄的青年,他看起来更像是温和清俊的少年,同她在现在时候遇见的那些人很像。
而不是像谢虞之和顾临之一般。
他们两个人是不同的人,却又在某些方面出奇的相似——出奇的年少老成。
或许她刻意刺顾临之的那些话也只是迁怒于他。
虽然收回了视线,可是她的面颊却是莫名有些发热,连带着两只耳朵也蔓延开来一股热意,如同被火烧云晕染开来一般。
随着她垂眸的动作,头上的凤钗也在微微摇曳,在烛红色的暖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眉眼愈发灼灼娇豔,如同三月枝头怒放的桃花。
他这位小皇后胆子倒是大得很,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直直地盯着他看这麽长时间了。
久居高位,他自认能轻而易举看透人心,方才那一瞬却只在她的眼眸中看见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