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倒是真让他碰见了怎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傻子。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低头,她就能轻而易举拥有一切,可是她还是不愿意。
或许是筹码不够。
只要筹码够了,她就会心甘情愿待在她的身边,欲有所得、必有所失,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明白了,想到此,谢虞之的眼底晦涩了一些,他从前没有想过娶妻,若真是成亲也只会是世家联姻,无关情爱只为利益,娶上一位家族背景深厚的妻子,得到世家大族的支持。
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想要娶她为妻。
他的妻子只会是她。
叶清清上了床靠坐在床榻上,瞥见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几本书,她就随手拿起来了一本翻看,原以为这般晾着谢虞之、他很快就会自己一个人离开,没想到半响之后冷不丁一只手忽然夺走了她手中的话本子,她倒是有些吓到了,擡眸就看见了谢虞之面色微沉坐在了床榻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听见他开口道:“叶清清,如果我愿意娶你为妻呢,你是否能放下从前的芥蒂与我重修旧好?”
这话说出来之后房间内顿时就变得鸦雀无声了,沉默许久,叶清清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看向了他,一汪清澈至极的眼眸似乎藏着许多东西,她眼底似乎有许多他读不懂的悲伤,她不过是十七岁的年岁,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怎麽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怎麽就到患上心疾的地步了?
那大夫还说依照这种情况,只怕过不了几年就要给备上一口棺材了。
叶清清定定看他许久微微一笑,许是明白这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最大让步了,她这次的笑容倒是没了嘲讽,而是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她看着他摇头又摇头,“谢虞之,你不懂我,你不懂我……”
她的言语近乎吝啬。
他赤|裸|裸地捧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可是最后得到只有这残忍的四个字——他不懂她。
都是肉体凡胎,都是凡夫俗子,他博览群书、挥墨方遒,她却说他不懂她,他压下怒火隐隐猜到了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芥蒂所在,他幽深的视线动也不动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不依不饶继续问道:“我不懂你,叶清清,我到底哪里不懂你,你从未告诉过我任何事情,你要我怎麽懂你,你究竟要我如何懂你?”
“叶清清,你待旁人都是和颜悦色,唯独对我不假辞色,难道就不能对我公平一些吗?”
“我不懂你,你且说说我到底哪里不懂你。”
他如何能懂她,隔着千百年的不朽银河,他穷极此生都不会窥得她精神世界的一隅。
有些话她原本并不想说,毕竟说出来了也是白说,或许真的是她的错,她不应该用现代文明世界来丈量这个封|建王朝,只是见他如此不依不饶,她沉默许久还是开口道:“谢虞之,你有将外面那些奴仆当成人看待吗,你有将我当成人看待吗?”
不等他回答,她便径自自问自答继续道:“你当然没有,在你看来那些人是奴仆,你是主子,他们的性命都应该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当然也没有将我当成人来看,自始至终,我在你眼中都是下等地位,你永远高高在上,你的喜欢与爱都是恩赐,只要你愿意给,我就应该跪下来感恩戴德地接受,从始至终我的意愿都不在你的考虑範围之内,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把我当成跟你一样平等的人来看待吗?”
“谢虞之,你如此待我,却要求我全心全意、感恩戴德对你,难道不过分吗?”
“从前你只是将我当成一时的玩物看待,现在或许是觉得我有些与衆不同了,所以才会多看两眼,但其实我这样的人也没什麽特别之处,不过是你素来顺风顺水惯了,乍然看见有人对你处处违逆觉得稀奇罢了,我于你而言不过是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罢了,你没见过所以才会觉得新奇,这颗石头有棱角的时候,你觉得稀奇刺手才会越发不愿意放手,等到石头被磨平棱角以后,你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厌烦。”
“况且,谢虞之,我不愿意,我不喜欢你,无论是妾室还是妻子,我都不愿意当,你若是对我尚且有一丝怜惜之心,就请放我走吧。”
“谢虞之,我求求你,放我走吧……”
嗓子本就干哑,强撑着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叶清清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句话才刚说完,她就控制不住地靠在床头咳嗽了许久,乌黑纤长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曳,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这麽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话,或许也不是谢虞之的错,毕竟他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活了二十年,三六九等的观念深入骨髓。